第175章 放映結束了
小越擱下筆,抬起眼,看向自已的母親。
蘋花是個相貌粗醜、有些禿頂的矮小女人。而小越因為自小營養豐富,到了初中便已經個子高挑,即便是坐著,和站著的蘋花對視時,也幾乎是平視的。蘋花從口袋中摸出一個一寸見方的小盒子,遞給小越時,臉上帶著得意而期待的笑容:“你看看這是什麼?”小越接過那個小盒,費了點力氣才按開。少傾,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哇!”蘋花得意洋洋道:“這是你三姨從湖溪那邊寄來的,最新款,你三姨說戴上之後就像聾了一樣。”盒子中赫然是一副小巧的耳塞,顏色粉粉嫩嫩,質感十分柔軟。小越站起來,在蘋花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大口:“媽媽,最愛你了!”“快試試吧,”蘋花搓著手,“看看效果啥樣?底下有說明書,字太小我看不清。”小越點點頭,拈起耳塞,揉捏成細細的錐狀,熟練地旋入耳中。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坐在觀眾席的鄭博瀚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兩個耳塞戴好,蘋花迫不及待道:“寶貝,聽得見我說啥了嗎?”小越沒有反應,還在垂著頭推耳塞。蘋花加大了聲音:“關越!”小越這才激靈了一下子,抬起頭:“媽,咋了?”蘋花大聲道:“隔音效果咋樣?”小越拼命點了點頭:“好!能聽見一點點聲音,但是很小。”蘋花又衝進西屋,過了一會兒折了回來:“你聽見媽剛才在那屋說啥了嗎?”小越笑了:“這還真沒有。你說話了嗎?”蘋花這才放了心,比劃道:“快拿出來吧。”小越摘下耳塞:“咋突然想起買這個?”蘋花看了一眼西屋,壓低聲音道:“你奶奶成天鬼叫,在東屋都能聽見,別說你這個中屋了……媽怕她打擾你學習。”小越愣了一下,搖搖頭:“沒事兒,我都習慣了。我奶唱歌還挺好聽的。”“那也不行!”屋中此時沒有別人,蘋花愛憐地在女兒臉上親了一口,說話時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丫丫,戴上這個後你也少生點氣。雖然你奶不會說話,但也會比劃,叫人家看了,會在背後說你不孝順的……”小越眼中劃過一抹錯愕:“媽,我——”“沒事兒,”蘋花摸了摸小越的頭髮,“媽是你媽,你是媽媽的寶貝。快戴上吧,媽不打擾你學習了。”小越沉默了下來,忽然笑問道:“這耳塞多少錢一副啊?”蘋花嘖嘖道:“這是進口貨呢!原價要好幾百,你三姨給你打折了,一百多塊就拿下了。”小越吞嚥了一口唾沫,“這也太實惠了!我同學也有一副差不多的,花了三百塊才買到手呢……我媽媽最聰明瞭。”小越再次捧住蘋花的臉親了幾口,喜滋滋地把耳塞戴上,繼續坐回原位置學習去了。蘋花搓著手,帶著一點小小的驕傲和滿足,喜氣洋洋地出了門。過了一會兒,啞婆的歌聲再次響了起來。蘋花悄悄把門簾掀開一條縫,觀察著小越的反應。小越恍若未覺,腰背挺直地做著練習題。啞婆唱了半天,小越下筆如飛,彷彿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蘋花鬆了口氣,放下了簾子。深紅色門簾的流蘇垂到地板上,與此同時,小越在紙上劃下鋒利的一豎。鏡頭給了小越寫的作業一個特寫,很短,不到半秒,一閃而逝。觀影廳中很安靜,除了電影的聲音再無其他。初中時期的小越已經是商葉初飾演的了。一般來說,二十歲的青年飾演十三四歲的少女,一個把握不住,就會有些違和。但電影中的小越給人的感覺卻恰到好處,無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都絲毫沒有讓人出戏的感覺。旁白不疾不徐,劇情過半,小越的親人一個一個逝去。影廳中漸漸傳來了低低的抽泣聲。醞釀的情緒在永娟死去的那場戲中達到了巔峰,影廳中的哭聲與熒幕裡永富的哭聲交相輝映,顯出些動人的淒涼。高潮過後,不久便是永富之死。永富死時這場戲,格外地怪誕,深沉,與永娟之死那種荒誕蒼涼的感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與永娟和永富那種純粹的遺憾與痛苦不同,永富死時小越所作出的一切,給人一種難言的拉扯感。彷彿這個年輕女孩正在嘶啞的哭聲中撕扯自已的靈魂。小越跪在地上哭的時候,啞婆也正蹲在西屋的地上——一邊唱著歌一邊隨地大小便。這個老人已經越來越糊塗了。兩場情緒大起大伏的戲過去了。旁白道:“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停留。小越最終報考了心儀的大學,申請了國家助學金。村裡人又在永富大叔的葬禮上送了不少禮金給她……”村人在村裡最大的打穀場給小越舉辦了升學宴,擺了十幾桌,每個村民都來參加了。打穀場前還立了兩根木杆,上面掛著一條鮮紅的橫幅:“熱烈慶祝金河村第一個大學生-關越-升學宴會!”宴會上菜色豐富,男人女人忙忙碌碌,上菜擺盤,吃吃喝喝,熱鬧極了。啞婆平生第一次洗了澡,整個人乾乾淨淨,頭髮盤得整整齊齊,穿上了漂亮挺括的新衣服。臉上還化了妝,像童話故事裡吃人的老妖婆。村人攙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