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陰間娶親

月池久候，卻始終等不到於瓏的回應，她緩緩低下頭，靜靜地凝視著水池中那一輪明月的倒影。

似是從那清冷月影裡汲取了幾分勇氣，終於幽幽開口，傾訴起滿心的衷腸：

“於公子，情之一字，實乃世間至奇之物。

每回見著你，我這顆心便不受控地‘撲通撲通’亂跳。

有時，就連偷偷望你一眼，都覺勇氣盡失。

我常暗自思忖，若你一聲令下，哪怕是要我赴死，我也決然無悔。

於公子，若能遂願，我是多麼盼著能與你長相廝守，永不分離啊。”

言罷，她才緩緩轉身，輕輕趴在於瓏的胸膛之上，感受著那溫熱的體溫，雙手環住他的腰間，仿若如此，便能抓住這縹緲的情絲。

她仍在痴痴地等，等著於瓏能給她一個期許已久的答覆。

然而，於瓏依舊雙唇緊閉，一語不發。

月池就這樣靜靜環抱著，滿心期許著那遲遲未至的回應。

時光仿若停滯，她的心，不知不覺間緩緩沉入了谷底。

忽然之間，她好似再也感受不到於瓏身上的溫熱，唯餘一片冰涼。

這般刺骨的寒意，直直刺痛了她的心尖，淚水不受控地奪眶而出，簌簌滾落，她低聲抽泣起來：

“若公子對月池無意，月池……月池自會放手的……”

那聲音，輕若蚊蚋，滿是哀傷。

於瓏再度感受到少女溫熱的眼淚，打溼了他的衣衫，一滴一滴，仿若砸落在他的心湖，泛起層層難以平復的漣漪。

不知為何，他的心跳驟然加速，渾身血液好似奔湧的暗流，開始湍急湧動。

上一世，他曾天真以為，若有姑娘為他這般哭泣，便是為她赴死，也在所不惜。

可後來踏入這紛繁世間，燈紅酒綠迷了眼，慾望仿若噬人的火，真心被棄若敝履，不值一沓紙錢。

他漸漸忘卻了愛為何物，人在塵世，總喜歡權衡利弊，就連感情也成了算計得失的籌碼。

這本無可厚非，只是他在這茫茫迷途裡，弄丟了年少時那顆赤誠滾燙的心。

不，並非弄丟，而是那顆熾熱的心，不堪塵世踐踏，幾近枯萎。

而此刻，少女的淚，恰似清泉，將他那顆早已乾涸的心緩緩澆灌，使之再度復甦。

“撲通！撲通！”那顆心，又有力地跳動起來。

“月池姑娘……”於瓏緩緩啟唇，雙臂也隨之緩緩抬起，輕輕環住懷中之人，

他似是恍然驚覺，從始至終，自己都未考量過二人的感受，竟將她倆視作囊中之物。

可她倆分明是鮮活靈動，有血有肉的獨立個體啊。

說到底，自己貪戀清風的花容月貌、修長玉腿，圖的不過是那份旖旎情懷。

對月池，亦是垂涎她那精緻容顏。

是情是欲，他已然分不清了，或許清風於他而言是欲，月池才是情。

情慾糾葛，紛繁複雜，有時他寧可投身與妖魔的鏖戰，只因面對妖魔，只需揮劍斬之，簡單幹脆。

“月池姑娘。”於瓏再次開口，語氣已然堅定如鐵。

“我承認自己太過貪婪，兩個都不願割捨，懇請給我些許時日，此刻，我當真分不清……”

話至半途，他戛然而止，猛地抬首，望向萬佛塔，那裡也是清風離去的方向。

剎那間，一股磅礴神念裹挾著濃烈陰氣洶湧降臨，與此同時，一股洶湧的法力波動震盪開來。

只見夜空中，驚雷乍現，好似天怒。

這法力，這雷光！

於瓏瞬間面色驟變，他知曉，這些皆源於自己所制符籙催發，清風定是遭遇了險境！

月池正滿心期待著於瓏的答案，卻見他話語中斷，滿心疑惑地抬頭，旋即也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陰冷氣息，不祥預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月池，你姐姐有危險！”

於瓏言罷，一把抱起月池，身形拔地而起，如流星般朝萬佛塔疾飛而去。

另一邊，回溯幾息之前。

小八哥正陪著清風仰望那高懸夜空的明月，靜謐之際，大街上卻突兀地冒出一隊迎親隊伍，毫無半點徵兆，仿若憑空閃現。

鼓樂齊鳴，嗩吶喇叭聲嘶力竭，轎伕們身著紅衣，抬著大花轎，雙腳竟不沾地，身形飄忽，分明是鬼魅之姿。

飄在最前頭的隨從朝著夜空肆意拋灑冥錢，紙錢漫天飛舞。

小八哥瞬間寒毛倒豎，第一時間察覺異動，扭頭

驚叫道：

“我們快走！”

它心知，這詭異迎親隊伍，明顯是衝著她倆來的。

清風亦感知到那陰冷氣息，順著小八哥的視線看去，二話不說，玉手疾探懷中，掏出兩張符籙。

口中唸唸有詞：“急急如律令，敕！”

只見一道符籙瞬間化作驚天雷光，攜著毀天滅地之勢，朝迎親隊伍轟然轟擊而去。

另一道符籙則幻化成一隻巨鷹，懸於半空。

清風身姿矯健，縱身一躍，跳到巨鷹背上，操控巨鷹振翅沖天，欲逃離這險境。

迎親隊伍裡，一個陰鬼見雷光呼嘯而至，臉色驟然大變，驚呼道：

“大王！”

話音未落，一股雄渾至極的神念猛地穿透兩界障壁，降臨人間。

就在雷光即將擊中迎親隊伍的剎那，陰氣翻湧，化作實質般的濃稠黑霧，不僅將雷光穩穩擋下，還順勢吞噬殆盡。

那黑霧來勢洶洶，勢頭不減，朝著高空的清風迅猛掠去。

“快用生光符！”

小八哥察覺到背後危險迫近，扯著嗓子大叫。

清風早有防備，手中已然捏好符籙，用力一甩，符籙化作護體神光，將巨鷹與自身牢牢籠罩。

可那黑霧仿若吞天噬地的兇獸，不管不顧，徑直將球形神光一併吞噬。

“嘎！”小八哥心急如焚，急忙激發符籙，一道神光護體。

又催發神行符，雙翅猛震，拼盡全力衝出迷霧，邊飛邊喊：

“清風，我去叫於瓏來救你！”

而後頭也不回，朝著更高空逃竄，直至逃離黑霧籠罩範圍。

好在那黑霧目標並非它，捲走巨鷹後，便迅速收縮，裹挾著迎親隊伍，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從未在世間出現過一般。

小八哥懸於高空，心有餘悸地回望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僅僅發生在幾息之間。

待它稍稍平復心緒，立馬振翅朝府衙疾飛而去。

剛扇動幾下翅膀，便瞧見夜空中兩道人影風馳電掣般趕來。

它扯開嗓子大叫：“於瓏！清風被擄走了，好似是陰間娶親，遁回了幽冥！”

月池聞聽，臉色瞬間煞白如紙，驚呼聲脫口而出：“姐姐！”

扭頭看向於瓏，急切道：“於公子！求求你，一定要救回姐姐！”

於瓏面色陰沉似水，腦海中飛速過濾可能之人，當下只能想到潛藏在幽冥中的黑山老妖。

“放心！”他沉聲道，懷中飛出紙人，瞬間幻化成一隻巨鷹，懸停在二人腳下。

他看向月池，溫聲道：“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定將清風安然救出！”

言罷，又掏出一沓符籙，遞給小八哥叮囑道：“你好生看護府衙，若有鬼怪現身，便將這些符籙統統扔出去。”

這一沓皆是威力不俗的雷法符籙，本是他特意備下對付樹妖之物，沒料到如今要提前啟用了。

說完，於瓏施展追蹤術，順著那股陰氣疾追而去，臨近地面時，身形一晃，施展出通幽術，整個人瞬間消失不見。

天空中，月池與小八哥望著於瓏消失在夜色裡，月池輕聲呢喃：

“於公子，你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於她而言，無論是姐姐，還是於瓏，皆是無比重要之人，她絕不願見二人有絲毫閃失。

於瓏穿過兩界障壁，踏入幽冥界。

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昔日徐三娘所言，這黑山老妖不過佔據一處碎片之地，嚴格來說，這並非真正的陰間，

像是穿過一層奇異薄膜，下一刻，他身形便突兀現身於一片荒涼之境。

抬眸四望，天空漆黑如墨，仿若混沌未開，目力所及，一無所見。

可週遭卻又似有月光灑落，清晰可見，四處迷霧翻湧，仿若有靈。

於瓏鎖定黑山老妖的氣息，化作一道流光疾射而去。

隱匿在迷霧中的黑山老妖，臉色驟然大變，他分明察覺到身後有一股強大氣息如跗骨之蛆般追來。

僅是稍作感知，便知來者境界與自己相差無幾。

“死來！”

一聲怒喝仿若洪鐘，響徹這一方幽冥天地，

陰氣瀰漫的隊伍裡，各種鬼魅魍魎聞聲渾身一顫，僅是這一道聲音，便震得它們陰魂不穩。

身處神光庇護內的清風，聽到這熟悉聲音，惶恐不安的心逐漸安定下來，有於公子在，一切自會安好。

於瓏雙手掌心雷光滋滋作響，

他雙手連環拍出，雷球裹挾著毀滅之力，朝著遠處的黑山老妖轟然轟擊過去。

雷光仿若開天利劍，劃破重重迷霧，氣勢洶洶，勢不可擋！

黑山老妖見狀，臉色難看至極，當下張開雙臂，奮力抬起，口中暴喝：

“起！”

剎那間，一座高山拔地而起，橫亙在前，替他擋住洶洶雷光。

這座高山，實則是他本相的一部分，只因對方雷法太過強盛，尋常岩土根本不堪一擊，無奈只能喚出本相抵擋。

轟隆隆！雷球接連不斷轟擊在高山之上。

高山受此衝擊，已然隱隱有坍塌之兆，顯然撐不了多久。

黑山老妖面露驚懼之色，他深知對方雷法專克陰物，即便自己喚出本相，怕也抵擋不了多時。

怎料劫掠一個極陰之體的女子，竟招惹來了這等強者。

心中暗恨，該死的樹妖！竟敢誆騙於我！

此刻他面色陰沉，滿心焦慮。

於瓏面容冷峻，望著眼前阻攔的高山，法力源源不斷自掌心奔湧而出，化作更為洶湧的雷光。

他眸光寒意森森，冷笑道：

“地獄無門自來投！破！”

言罷，雷光大盛，攜著千鈞之力，狠狠拍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