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合道之輩
翌日凌晨,遙遠的天際剛剛露出魚肚白,陰山縣縣治灃渡城裡,遊走在坊市之間的更夫打著呵欠,各回各家去了。
膘肥體壯的夜香婦又推又拉著平板大車,按照各自劃分的坊市片區,開始收拾積累的一天一夜的夜香。 這本是江湖下九流都不願意沾手的累活髒活,不料被人尋思出了發酵漚肥的法子,就連沒人乾的夜香婦,也被砍刀鋪、材幫、魚排的閒雜人士盯上了。 掌握著發酵漚肥秘法的南人,要不是被煉鋒堡的大當家強行收為門人,能讓下田增產、中田增收的童子尿、神仙水,別人是一滴也別想沾光。 捱到更夫、夜香婦這類的“巡城馬”收拾停當,進城賣柴火、賣菜蔬,趕著大車進城,給城裡有名氣的茶樓、酒店、飯莊補貨的大手掌們,嘻嘻哈哈的喝上了早茶。 一碟滷香乾、一撮茴香豆,再來一盤脂油炒豆芽,豪氣些的大手掌往往趁著酒興,要多一份豬下水。 油汪汪的腩肉、嚼不爛的肥腸、怎麼夾也夾不散的豬紅方,口味重些的要多一碟海椒紫蘇剁碎的紅油,蘸著吃。 片刻過後,體內的寒氣、溼氣都排了出來,額頭後頸都是汗,摸一把,冷津津的,別提有多爽了。 跑活的快腿、賣貨的中介、城裡各個坊市亂竄的包打聽,在街頭巷尾支稜開帳篷的茶館,到處都是交頭接耳的人。 城裡的世家豪強被攪的一塌糊塗,許多士紳寒門家裡同時走水,怎麼聽就覺得怎麼不對勁。 這不,陰山縣數一數二的世家裴家大公子,強撐著禍害災殃侵蝕後,神焦鬼爛的病體,前往本縣衙門,正式拜見新上任的陰山令。 沒想到,風傳京城來的賈府大公子賈璋,正巧不在衙門裡,由一位關外刀客模樣,臉上寫著“別惹我”的強人護著,在城裡各個坊市遊玩閒逛。 說來也巧,家裡頗有幾分神奇詭異的楊家,大公子楊武良也起的挺早,剛好在青陽坊市相逢於道左,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認出了“白龍魚服”的賈璋賈縣令。 楊武良的眼裡,自然是隻有剛剛走馬上任的陰山令,卻也忍不住多看了大旗門刀客幾眼。 畢竟,楚放浪在黑山鬼國,被那位元神鬼仙看中,擔任了一段時日的北寺棘署,三公九卿裡的太常寺少卿,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斬殺不法的鬼神。 不說黑山鬼國的法度,就是他那一身易筋涅槃、淡夢逍遙的武道宗師功力,就能穩穩的碾壓普通鬼神。 刀光中流淌著黑山鬼國的法度,隱隱約約的位居三公九卿裡的九卿之首,能跟三公里的大妖們掰一掰手腕了。 由此可見,大旗門刀客叛出黑山鬼國,元神鬼仙是何等的心痛。 或許比他帶走屍王血丹,黑山老妖失去仗此陰極陽生,得到一場大造化的外丹更痛不欲生。 妖魔道上,有過風傳,楚放浪被黑山老妖一記陰魂大擒拿,打的五勞七傷,真氣功力不足全盛時的一半。 按理來說,這位黑山鬼國的前北寺棘署,應該直接入關,回到中原九州養傷,待到消化完屍王血丹這件外丹重寶,突破到武道大宗境界,黑山老妖也奈何不得了,才敢回來吧! 可是,楚放浪偏偏就沒入關,還提前掉頭,回到了距離黑山鬼國只有區區千里的陰山縣。 楊武良忍不住暗中揣測:“莫非,前北寺棘署,太常寺少卿順勢突破了!” 賈璋賈寶玉發現本縣世家楊家大公子,頻頻看向身邊的刀客保鏢,還以為兩人認識,就伸手延請了楚放浪坐下。 這一把,別說真的驚到了楊武良,也嚇壞了陰山縣各家世家豪強安插在坊市的眼線、樁腳。 雖說以大旗門刀客楚放浪的份量,想必京城賈府大公子也不會以奴僕相待,了不起就是武徒客卿嘛,怎麼能和主家一起上桌呢? 哪怕只是陰山縣城裡,街頭巷尾的露天茶館,按照主客、賓客之禮,也不該讓楚放浪坐下。 沒想到,賈璋賈寶玉一臉平靜,大旗門刀客一臉淡然,楊武良原本有許多話要說,此時卻有些坐立不安了。 不安於本分,默許客卿武人上桌,壞了千百年積累下來的規矩,這簡直比陰山令自稱皇室私生子還可怕,還可恨! 就在楊武良起身想走時,賈璋開口了:“生死麵前,上至公卿,下至黎民,還不是一樣?” “生死路是無頭路,奈何橋頭若奈何?連這點都看不破,你們楊家修什麼入世?積了個狗屁的功德?”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京城公子,怎麼會如此看的開?原來早就知道楊家的底細了! 楊武良心裡一驚,忍不住高看了陰山令一眼,恍惚之間,看到賈璋賈寶玉居高臨下的睥睨眼神,彷彿看著微不足道的草芥,心裡竟然有些惱怒。 可是,這位陰山令看誰都是草芥的眼神,連身邊的武道大宗,也絲毫沒有放在眼裡,這才明白過來。 “不愧是京城頭號紈絝!恐怕除了脂粉堆裡的嬌娥,看誰都是這般眼神了!難道會容許一位客卿身份的武徒上桌並坐。” 楊武良心裡一動,恍然間,想起道上風傳,賈璋賈寶玉陛前見駕,滿口青詞,哄的皇帝事後御賜墨寶,得了“清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