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直口快的林錦 作品

第 587 章 提線木偶(10)


第一小節:冰噬

納羅達峰的暴風雪愈發猛烈,如同一股洶湧的洪流,將彼得羅夫娜和伊萬諾夫緊緊包圍。雪花如羽毛般輕盈地飄落,卻在瞬間凝結成堅硬的冰晶,彷彿此時的自然之力並不是一種異能或者魔法,而是她意識的載體,更是這位女大公身體的一部分。

彼得羅夫娜的手指輕輕觸碰著伊萬諾夫的頭頂,每一次觸碰都像是在他的靈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冰晶從她的指尖蔓延開來,迅速覆蓋了伊萬諾夫的身體,就像一層透明的冰層,將他緊緊地包裹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冰雪的覆蓋範圍越來越廣,逐漸吞噬了伊萬諾夫的全身。他的皮膚被冰雪侵蝕,變得蒼白而脆弱,彷彿隨時都可能破碎。血管中的血液也被凍結,形成了暗紅色的冰晶脈絡,宛如古老地圖上乾涸的河道,訴說著生命的消逝。

彼得羅夫娜的冰藍色眸子中閃爍著冷漠的光芒,她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彷彿在欣賞一場美麗而殘酷的表演。她的鱗片從頸側蔓延至耳垂,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瓷器開片的聲音,在寂靜的暴風雪中顯得格外刺耳。

當第一縷冰霜爬上伊萬諾夫的頸動脈時,他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狀。無數記憶碎片如雪花般湧入彼得羅夫娜的意識,她看到了莫斯科紅場飄著凍雨,武廿無的特使將整箱廬州票塞進自由羅剎基金會的保險櫃;她看到了克里昂索總統舉著香檳杯與武廿無碰杯,背後的電子屏顯示著羅剎國工業門類崩潰的曲線;她看到了韃靼斯坦的坦克縱隊碾過烏拉爾山脈的界碑,炮塔上的雙頭鷹紋章被龍國國旗取代。

“有趣的玩具。”彼得羅夫娜輕聲呢喃道,她的聲音在暴風雪中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清晰。她的指尖輕輕撫過伊萬諾夫眉骨上的舊傷疤,彷彿在感受著他曾經的痛苦和掙扎。

暴風雪突然停滯,冰晶懸浮在半空,折射出七彩的光暈。彼得羅夫娜的瞳孔深處浮現出《撒克遜日報》的頭版,彌賽亞馬戲團的猩紅瑪麗正將馬嚼子塞進黑人舞者口中,舞臺背景的鐵籠裡蜷縮著戴枷鎖的老神父。

伊萬諾夫的喉結在冰霜中上下滾動,他的聲音彷彿被冰雪吞噬,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他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和恐懼,身體因為痛苦而顫抖著。

“賽琳娜...她...”伊萬諾夫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靈魂深處擠出來的。他的記憶在彼得羅夫娜的入侵下如潮水般湧來,那些痛苦的回憶如利刃般刺痛著他的心靈。

彼得羅夫娜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漠,她的笑聲在空氣中迴盪,如同惡魔的低語。她的手指輕輕一勾,伊萬諾夫的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

“噓——”彼得羅夫娜將食指抵在自己唇上,鱗片突然爆發出珍珠母貝的虹彩。她的影子在雪地上伸展成十二隻翅膀的輪廓,冰稜組成的羽翼掃過水晶棺槨,那些沉睡的古神眷屬突然睜開復眼,發出嬰兒啼哭般的高頻聲波。

伊萬諾夫的意識在彼得羅夫娜的吞噬下逐漸潰散,他的痛苦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無法阻擋。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著賽琳娜的身影,那個曾經同樣展示過這樣恐怖實力的女人。

在意識的深淵裡,伊萬諾夫的靈魂被困在凍僵的軀殼中。他能清晰感受到每一寸皮膚被冰晶撕裂的劇痛,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彼得羅夫娜的笑聲在顱腔裡迴盪,混雜著幾天後才會舉辦的那場專訪,那個紅髮女記者(莫蒂西亞),白皙的手指按在相機上發出的一陣陣“咔嚓咔嚓”的快門聲。更迴盪著賽琳娜的那句——“弗拉基米爾. 安德列耶維奇. 伊萬諾夫,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奴才,你唯一的任務就是幫我找到聖遺骸。而我則會庇佑你和你的子嗣。”

“原來堂堂的羅剎國總統也是賽琳娜的傀儡啊,”她俯下身,鼻尖幾乎觸到伊萬諾夫凍僵的嘴唇,“不過聖遺骸的所有權,該重新登記了。”說完,彼得羅夫娜的指尖刺入伊萬諾夫天靈蓋,銀質十字架在她掌心融化成液態金屬,順著指縫滴落時凝成楔形文字。

“原來賽琳娜那蠢女人,把暴君的骸骨當玩具。”彼得羅夫娜的笑聲越來越大,彷彿要將伊萬諾夫的靈魂徹底撕裂。伊萬諾夫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他的眼神變得空洞,生命的氣息正在從他身上逐漸消散。當最後一絲意識即將消散時,他看到彼得羅夫娜用他的指紋解鎖了手機,給莫蒂西亞發送了一條短信:“明天下午三點,聖喬治使館後巷見。”隨著最後一絲記憶和感知都被冰雪吞噬,伊萬諾夫的身體終於徹底潰散,化為一堆灰燼,在暴風雪中漸漸消散。

山頂的暴風雪突然轉向,十二隻冰稜羽翼裹挾著伊萬諾夫的軀體升向夜空。當彼得羅夫娜的身影消失在極光中時,峰頂的楔形文字開始流動,那些古老的符號拼湊出一行天蛾人語:“當暴君的骸骨甦醒,世界將迎來新的繭房。”

伴隨著那串神秘的文字消失,那位天蛾人女執政也跟著消散在了風中,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與此同時的羅剎國,莫斯科城區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氛圍之中。昔日繁華的街道如今變得破敗不堪,建築物搖搖欲墜,彷彿被時間遺忘。

城市的中心廣場上,一座巨大的雕塑孤獨地矗立著,它的面容已經被侵蝕得模糊不清,彷彿在訴說著過去的輝煌。街道兩旁的商店櫥窗破碎,裡面空蕩蕩的,只有一些殘破的物品散落一地。

天空中瀰漫著一層厚厚的煙塵,陽光透過煙塵灑下,形成了一道道奇異的光影。整個城市瀰漫著一種腐朽和衰敗的氣息,汙水在街道上肆意橫流。這裡偶爾可以見到有瘦骨嶙峋的變異狗,在小巷子的垃圾堆中,翻找著垃圾,還時不時的發出嗚咽的低鳴。

這時一個報童大叫著:”快看快看了啊,聖喬治聯合王國知名女記者——莫蒂西亞·馬查姆,揭露全球和平聯盟直轄領,布魯塞爾,存在血腥表演的馬戲團了啊。快來看啊... 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此時的莫蒂西亞緊緊地裹著那件厚重的毛呢風衣,彷彿它是她與這個世界隔絕的最後一道防線。她的步伐急促而堅定,每一步都像是在逃離某種無形的恐懼。

她的目光不斷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眼中透露出警覺和不安。街道兩旁的建築物顯得格外破敗,牆壁上佈滿了裂痕和汙漬,彷彿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衰敗。

莫蒂西亞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汙水和垃圾,她的腳步在破碎的玻璃和雜物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彷彿能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腐朽氣息。

突然,一隻瘦骨嶙峋的變異狗從她身邊竄過,它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和飢餓。莫蒂西亞不禁打了個寒顫,加快了腳步。

她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內心的緊張。她的心跳如鼓,彷彿要跳出胸腔。

終於,她看到了報社預定的酒店,那是她在這個混亂世界中的一絲希望。她加快步伐,衝向酒店的大門,彷彿那裡是她的避風港。

當她走進酒店大堂時,一股溫暖的空氣撲面而來,隨後她看到了一抹倩影。只聽那個女人對她喊道:“啊,天啊,真的是你親愛的莫蒂西亞。主編說會派個厲害的記者過來,我就猜到是你。”

莫蒂西亞看到這個女人的瞬間,身體不由放鬆了下來,隨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而後張開胳膊。最後兩個人重重的擁抱了一下。

這個女人的名字是安娜斯塔西婭,是她們撒克遜日報駐羅剎國的女記者,之前在倫敦總部工作的時候,她們也是無話不談的閨蜜。安娜斯塔西婭早就幫她辦理好了入住手續,還幫她拖著皮箱,有說有笑的走向了房間。

第二小節:鏡中裂痕

浴室的熱水蒸騰起濃霧,莫蒂西亞將自己浸泡在浴缸裡,任由水流沖刷著疲憊的身體。她閉上眼睛,感受著水溫帶來的溫暖,試圖讓自己放鬆下來。然而,當她的手指觸碰到腰間的疤痕時,一股刺痛感瞬間傳遍全身,彷彿那道疤痕正在提醒著她所做的一切。

那是三年前在伊比利亞半島採訪時留下的彈片傷,當時她為了拍攝某個叫做聖阿方索聯合騎士團屠殺平民的畫面,不幸被流彈擊中。那個時候的她,是多麼勇敢,多麼堅定,為了揭露真相,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然而,現在的她卻為了生存,為了一份工作,選擇了違背自己的良心,編造謊言。

莫蒂西亞睜開眼睛,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水蒸氣在鏡面上凝結成水珠,緩緩滑落,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伸出手,想要擦去鏡面上的霧氣,卻在無意中看到了自己後頸處的“Λ-6”貼紙。那是在彌賽亞馬戲團後臺,她偷偷拿的紀念品。此刻,貼紙在熱水的浸泡下,開始慢慢剝落,露出底下的皮膚。

莫蒂西亞盯著鏡中的貼紙,彷彿看到了那個被她報道的黑人女孩。在後臺,那個女孩開心地笑著,和同伴們聊天,完全沒有被虐待的跡象。而自己卻在文章中,將她們描述成被殘酷剝削的受害者。莫蒂西亞的心中一陣刺痛,她感到無比的愧疚和自責。

她想起了報紙發行當天皮特這個普普通通的聖于貝爾區藥劑師,當時的皮特還寵溺的拉著她的手,柔聲對她說:“弗杜貝爾格太太,我感覺我戀愛了。”

弗杜貝爾格是皮特的姓氏,那句弗杜貝爾格太太,讓她整個人都跟著融化在了那個吻中。她作為記者閱人無數,從那個英俊的男人眼中就能看出,那男人是那麼愛她。可她卻始終不敢抬起頭回應那個吻。

現在回想起來,她是多麼想讓時間永遠定格在那一刻。想到這裡,莫蒂西亞的肩膀開始顫抖,熱水也無法撫平她內心的傷痕。她的手指緊緊抓住浴缸邊緣,紅髮黏溼在她的臉頰上,熱水混合著淚水滑落。她無聲地痛哭著,嘴唇緊閉,不想讓任何聲音洩露出來,彷彿聲音的釋放會帶走她最後的堅強。

她的腦海中迴盪著皮特溫柔的聲音,那句“弗杜貝爾格太太”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切割著她脆弱的心。她想要逃離這段記憶,但它們如同水蒸氣中的鏡像,無論她如何擦拭,總是留下淡淡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