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不負 作品

第十章 煩躁

 行必至開始厭倦養馬,厭倦這裡的一切,包括厭倦自己,但他沒有能力去改變,於是這份厭倦終究變成了痛苦。但他不願將這份厭倦和痛苦傾訴給別人,他不想自己變成老田跟祖順安這樣的人,這些厭倦和痛苦便只能像荒草一樣長在心裡,總有一天要被一場野火點燃。他越來越為自己的一事無成而自卑,總覺得任何風吹草動都是在嘲笑自己。

 “早!”老田跟他打招呼,他覺得老田在笑他。

 “早!”祖順安跟他打招呼,他覺得祖順安也在嘲笑他。

 “嗤!”馬棚裡的馬打個響鼻,他覺得這馬也在笑他。

 “畜牲!連你也敢笑我!我打不死你!”行必至終於怒了,他不敢向別人出手,卻敢打這畜牲的臉。他連抽這馬十巴掌,方才慢慢冷靜,繼而自責,“我是個懦夫,我沒能力改變現實,卻在這裡欺負馬兒。”

 他為自己的卑劣感到可恥,卻又因無力改變而痛苦。只覺這個世界變成厚厚的繭,將他困住,他越發難受,呼吸不暢,漸漸感到窒息。

 但是活還是要幹,行必至一邊默默淚流,一邊咬牙幹活,同時避著人,不讓別人看到他的窘態。

 行必至請了七天假。

 他無力躺在床上,什麼也不想做。他想什麼時候可以將金鱗奇功練到十層,若是這輩子都練不到十層怎麼辦,甚至在想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

 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頭髮大把大把掉,除了焦慮,還是焦慮。於是日也想,夜也想,逐漸急躁發狂。蹬破被子,摔碎瓷碗,跺壞床鋪,就連木門也被踹爛,總之,在這無人問津的地方盡情發洩,乃至絕望到蹲地邊哭、邊揪頭髮、邊扇自己的臉。甚至,爬上山頂,想過跳崖,想過一死,但深深的不甘讓他止住這種衝動。最後,他就地坐下,雙臂抱膝,默默淚流,像失落的孩子望向懸崖之外的遠空。

 他太渴望成功,為此努力了十五年,卻發現成功遙遙無期。他像一個被命運戲弄的人,永遠夠不到面前掛著的胡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