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雪夜蘆關(2)
來雪裡去的不容易。你算什麼位分上的人,敢管他叫老頭子,老傢伙?別忘了,你爹現在也是老頭子、老傢伙了……”
高紹基撇了撇嘴,低頭答了聲:“是!” 高允權略顯疲憊地撫了撫額頭:“史繼美不是好哄的,幾經沉浮,那也是個老人精了。據他信裡講,折從阮跟別人幾乎沒法說話,唯有和兒子似乎還能勉強應答,因此他有什麼話,都是由折德源代傳的……” 高紹基冷笑了一聲:“姓折的別是在學司馬宣王吧?” 高允權搖了搖頭:“不像,李彬上次來,京裡的宅集使寄來的信中也說了折可久在京裡和兒子閉門獨居不見人,便連範文素上門造訪都吃了閉門羹,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症候。” 高紹基道:“朝廷派這麼個已經近乎廢了的老頭子來關中,又是個甚麼意思?” 高允權一瞪眼:“就算他廢了,不中用了,那三千府州兵可是真格的,折德源可還沒有廢……” 高紹基吃了一驚:“爹,您的意思是說,折從阮是來為兒子搶地盤的?” 高允權搖了搖頭:“不知道啊,不好說!邸報上不是說了麼,折家老三接了府州節度的位置。老五如今可還沒安置呢……” 他沉思了片刻,悠然道:“若是此刻關中有一個藩鎮出缺,你猜折老五會怎麼做?” 高紹基打了個冷戰:“他們父子盯上爹和史——史侍中了……” 高允權臉上浮現出一個冷笑:“若是折可久親來,我萬萬沒有把握,若是隻來一個折五郎,嘿嘿,只怕還扳不倒你爹……” …… 綏州,紛飛的大雪中,十餘騎沿著在雪中若隱若現的綏夏道狂奔而來。 綏州城頭的士兵頓時警惕起來,隨著“嗚——”的一聲鳴鏑響,一支羽箭斜斜插進馬隊打頭一人面前的凍土中。 十餘名騎士噶然而止,帶隊那人揚手摘下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張剛毅冷峻的臉,那極為顯眼地絡腮鬍子和左耳下一道寸許長的刀疤頓時讓城樓上的士兵認出了來人。 隨著城樓上的軍官揚起左手,綏州城門緩緩打開,十餘騎飛一般馳入城中。 州衙內,綏州知州拓跋彝林單膝下跪向那耳下有刀疤的男子行大禮,口中說道:“恭迎大王——” 這大雪中的來客,正是銀夏四州的真正主人,党項族群的大酋長,定難軍節度使拓跋彝殷。 他大踏步走進內廳,一面擺手一面道:“這個隴西王是汴梁的郭皇帝封的,我沒有承認,人前人後,都不要叫了!” 拓跋彝林應了一聲,一揮手,幾名親兵已經奉上了燙好了的烈酒,拓跋彝殷接過一飲而盡,抿著嘴讓酒勁在身體內慢慢化開,流入已經快凍僵了的四肢,良久,方才心滿意足地輕輕舒了一口氣,問道:“為什麼要關城門,延州方向有動靜?” “沒有,我在蘆關附近派了斥候暗哨,延州若有舉動,我們會知道的!”拓跋彝林答道。 “那為何要關城門?” “這場雪來得雖然很不是時候,不過對於折從阮的探子卻同樣如此,我計算過了,折從阮應該在抵達駐地的三天到十天內向綏州派出探子,若是城門開著,雖然有盤查,但是還是難免讓折家的人混進來。關上了城門,敵人的探子來到綏州卻進不了城,野地裡這種天氣是無法生存的……” “可是這樣也把那些做生意的商人們拒之門外了……”拓跋彝殷搖著頭道。 “這場雪來得太早了,這個冬天我們不好過,若是再不讓商人們進來,只怕熬不到明年夏天,我們的糧食就要不夠吃了……”拓跋彝殷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看了看窗外還在飄的雪花,搓著臉道:“太原劉家要求我們和汴梁的郭家斷絕一切商貿往來,我和各部酋長們商量過了,這個事情不能這麼做,這樣會困死我們自己的。和延州、鹽州、靈州方面的私下互市還要做,我們要生存,太原那邊暫時給不了我們什麼。” 拓跋彝林抬眼看了自己的族兄一眼:“那是自然,不過太原那邊怎麼應對呢?” 拓跋彝殷笑了笑:“不必理他,他們還指望著我們明年出兵府州呢,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和我們翻臉的。” “明年真的要出兵府州嗎?”拓跋彝林吃了一驚,“折從阮可是在南面對綏州虎視眈眈呢……” 拓跋彝殷嘆了口氣:“原本是打算出兵的,現在看來不行了,弄不好明年開春我們還要在折從阮的眼皮子底下去搶一把……” “……否則,這個冬天,將是自長興四年以來我們最為艱難的一個冬天……”這位當世梟雄語氣艱澀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