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攻守之道(4)
擊蘆子關,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還沒等他想清楚,卻聽身邊的細封敏達輕輕地“咦”了一聲。 李*頓時將這些雜念拋開到了一邊去,順著細封敏達的目光看去。 卻見適才騎著馬走向城門的那個野利家軍官已經下馬了,他下馬的地方距離城關直線距離也就二十來步的樣子,在這個距離上是很容易被城上的弓箭手威脅到。當然,以他的披甲程度而言,只要不射中面部一般不會造成致命性傷害。 這個軍官已經取下了一副單木弓,他身上明明揹著一副上好的拓木弓卻沒有用,而是用這副單木弓,手中拿著的也是一根威力有限的竹箭。 他站在城關前,用手比劃了一陣,似乎在測距,然後左腿弓,右腿在後繃直,身體上部向後傾斜開了一個角度,將弓拉滿—— “咻——” 竹箭斜斜向城樓上射去—— 李*的目光隨著那支竹箭在空中滑過了一個弧度,然後箭頭斜斜向下消失在城關背後…… 那軍官滿意地轉過身來飛身上馬,然後打馬馳了回來。 “他在作甚麼?”李*皺起眉頭道。 莫名其妙派出一個軍官對著城頭射出一箭,這麼古怪的舉動絕不會是毫無意義的。 “試射——”面容上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細封敏達輕輕道。 “試射?” “嗯……看起來明日攻城,此人已經被確認為弓箭兵的領隊了——” 李*皺起眉頭,他還是有些不明白。 細封敏達看了他一眼,小聲解釋道:“這一批士兵包括正兵在內絕大部分都是一些射箭本領稀鬆尋常的傢伙,因此射箭的準頭會很差。從地面上仰射城關,需要大體掌握好一個統一的站位角度和拉弓的力道,否則城關上面積有限,大多數箭矢不是越過城關落到關後便是還沒有到達城關便墜落了下來,因此在明日向城頭上射箭之時會有一個領隊,其他的弓兵將以他為基準站成一個橫隊,根據他射箭的仰起角度和開弓幅度來調整自己的開弓姿勢……這樣能夠保證射出的箭矢絕大部分落在城頭上,不至於偏差得太遠……” “……那他今天去溜達這一圈有何意義?”李*皺著眉頭問道。 “他平時是用慣了拓木弓的,不同的弓力道準頭差異過大,軍中既然主要裝備的是單木弓,他便只能用單木弓,所以要先試射一枝箭找找準頭……”細封敏達點著頭道。 李*一陣感慨,看來任何一種遠程打擊武器,哪怕簡陋到弓箭,也是需要在發射前進行試射校正座標的,古代的人或許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不過他們從歷次戰爭中總結出的這些經驗和規律卻同樣不可小視。 古代軍隊的最大問題就是軍中讀書識字的人實在太少,這些基本的經驗和知識只能通過口口相傳的模式一代一代傳下去。在經常打仗的年代還好說,一旦和平降臨,多年沒有戰爭的威脅,這些口口相傳的經驗就不再能夠隨時接受實戰檢驗。久而久之,軍中的老兵新兵輪換頻繁,也就慢慢的沒有人知道這麼做的含義了,甚至很多未經戰事的士兵和軍官乃至將軍都會覺得這些繁瑣的規矩麻煩而沒有必要,這些良好的習慣就會被當成軍中的陋習予以革除。 當一支軍隊當中連一個上過戰場的士兵都再也找不出來之後,這支軍隊也就基本上沒啥希望保持戰鬥力了。因為那些在一次次戰鬥中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經驗已經失傳,或許有些名將會在自己的兵法中記述下一些經驗,但是僅僅憑藉一個人的自發行為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歷朝歷代的軍隊在承平日久之後都會變得戰鬥力急速下降,除了腐敗的因素之外,前人經驗智慧的失傳也是一個重要原因。一支每天都在練習開弓射箭的軍隊,如果沒有經過實戰的磨礪,在成建制的仰角射擊中一定會將這些箭矢射得全陣地四處都是,形不成密集的攻擊。而一個沒有指揮過作戰的軍官,是絕對不會想到在指揮大家進行拋射之前進行校射的。 古代軍隊和近現代軍隊之間的差距,並不僅僅表現在武器裝備和戰略戰術上。戰爭對於近代和現代軍隊而言是一門學問,是一門需要研究和傳承的學科,需要對經驗教訓進行及時的總結歸納並且將其變成常識與習慣。而對於古代軍隊而言,戰爭僅僅是考驗勇氣和各種各樣戰術詭計的考場,這些從考場上僥倖生還的戰士們除了感謝上蒼和自己的好運氣之外,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會有意識地去思考自己為什麼能夠活下來,戰爭為什麼會勝利。而那些經常思考這些的人,被後世的人稱之為名將;那些更少數的把這些寫下來了的人,被叫做兵法家。 要把這些一點一滴形成的經驗和規律編成教材編成守則,編成軍人必學的課程,變成作為一名士兵或者軍官必須
要了解要清楚的東西,先人用血肉換來這些經驗教訓,就是為了後人不必再付出這樣的血的代價來學習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