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福子怕蕭錦年趴著睡會凍著,便解下自己的外袍給蕭錦年披上。

 他的舉動引起臺上說書人的注意,在看見睡得香甜的蕭錦年時,那說書人說話的聲音明顯的頓了一下,神情之中滿是落寞。

 之前為說書人喝彩的五六人注意到他的情緒不對,也看向蕭錦年所在方向。

 小福子看到茶館裡的人不知為何全都看向這邊時,立即站起身,護在蕭錦年前面。他的腿有些發抖,心裡想著是不是無意間暴露了身份,這些人要對陛下動手。

 他們的視線被小福子遮擋住,也意識到盯著他人看實屬不該。便都收回視線,無奈的搖頭。

 說書人堅持說完本場該說的情節,結束的時候,怕驚擾了睡著的蕭錦年,連驚堂木也沒有拍,收拾好東西,就下了臺子。

 坐在茶館裡的五六人連忙追上去,行至後院,說書人被幾人攔住,其中一位看起來最年長的人語重心長道:“仁華賢弟,你莫要介懷。那客人瞧著年歲不大,孩子心性,許是玩累了,趴著睡著也再正常不過,非你的故事有問題……”

 “子瑞賢兄,我知你意。”顧仁識對著幾人作揖,臉上帶起溫和笑意,“諸位不必替仁識憂心,今日你們來給仁識捧場,仁識已十分高興。只是仁識還要與茶館掌櫃彙報後續故事內容,無法作陪,待仁識得了閒餘,再尋諸位吃酒去。”

 宋子瑞無聲一嘆,從袖中掏出一個深色錢袋子,那錢袋子磨損有些嚴重,底部還打著補丁。

 他將裝的鼓囊囊的錢袋子強行塞到顧仁識的懷中,臉上一如既往的嚴肅認真,“這些銀錢是大家湊出來的,也不多,你拿去給你家展方買藥吃。”

 顧仁識哪裡肯要他們的錢,他的這些至交,都是做學問的。讀書人手裡的錢,都是一枚銅板掰成兩半花,哪有什麼閒錢。

 他想也不想,連忙將錢袋子往外推。宋子瑞知道他會如此,大手一按,沈聲道:“都說了是給展方買藥的,這孩子學識在你這個當爹的之上。將來定是狀元之才,可千萬別因腿瘸,無緣科舉。仁識啊,你莫要推脫,就收下吧。”

 想到自己還要吃藥的兒子,顧仁識推錢袋的動作頓了頓,最終在一陣羞愧中,收下了好友們積攢許久的銀錢。

 宋子瑞幾人知道顧仁識後面還有事情,便也不再耽擱他的時間,互相作揖道別。

 將錢袋子裝好後,顧仁識手裡拿著書冊去找後院找茶館掌櫃。

 每逢雲廣茶樓說書場一開,其他的茶樓茶館的生意,可以用愁雲慘淡四字來形容。

 剛開始的時候,茶館掌櫃還一直守在前面,後來發現實在是沒有人來,乾脆全都交給了茶博士照料,自己躲在後院休息。

 顧仁識來的時候,掌櫃正拿著細長的尾羽逗弄著關在精緻鳥籠中的鸚鵡。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掌櫃稍稍撇頭,見是顧仁識,手上逗弄鸚鵡的動作沒停,漫不經心道:“結束了?”

 “上午場的結束了。”顧仁識將手裡的書冊遞給掌櫃,裡面是他寫的故事後續,“這是故事……”

 顧仁識的話還沒有說完,掌櫃便出言打斷,他下巴一點邊上的石桌,“放那吧。”

 知道掌櫃不會翻看他手裡的書冊,顧仁識垂下眼眸,走到石桌前,將書冊小心的放在石桌上。

 掌櫃的餘光瞥見背脊挺的筆直的顧仁識,對待書冊動作小心的模樣,終歸是沒忍心折辱這位品行高潔的讀書人。

 他放下手裡細長的羽毛,也走到石桌前,盯著書冊上遒勁有力四字書名看。想到自己手上不乾淨,恐弄髒這乾淨的書頁。而這故事也實在乏味的很,便打消了拿起來看一看的念頭,“這本《書海人生》不必再寫了。”

 “掌櫃的,是否是在下哪裡做的不好?”顧仁識小心翼翼的問著,他不能丟掉這份說書的活計,不然他兒子的腿,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掌櫃的端起石桌上已經放涼的茶,喝了一口,嘆息道:“你家中情況我也知道,可誰家日子又好過?我這茶館也快開不下去,今後何去何從尚未可知,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叫我又如何渡你過河?走吧,我會叫賬房多結算些銀錢給你,也好叫你給你那可憐孩子多買貼藥。”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顧仁識知道此時絕無轉圜餘地,只好拿起書冊離開。

 掌櫃看著對方

彎下的肩膀,心裡也不好受。這顧仁識學問高,為人和善,脾性溫和,若非是實在沒辦法,他也不願意斷了對方唯一的生計。

 雲光茶樓那邊要擴張,看上他們這個小茶館,願意出高價買。而且還答應了東家,茶館裡所有的夥計都接手過去,乾的活計也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