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青回 作品

第 35 章 二更


溫南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個什麼,下意識抬頭看向陳敘,男人微低著頭,垂著眸沒說話,溫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在新世紀不算什麼,可在這裡,她說這句話明顯是在調戲陳敘。

而且她的身份還是別人的結婚對象。

溫南甚至不敢想陳敘這會在心裡怎麼想她,她抿了抿唇,想了半天,反正話都說了,那就說到底吧,於是又補了一句:“我說的是真心話。”

然後轉頭看向窗外,窗戶外面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有的揹著蛇皮袋,有的挎著軍綠色的包,人群裡穿的衣服大多是都打著補丁。

車廂裡陸陸續續開始上人了,人一多,七嘴八舌的說話聲就多,嘈雜聲打破了縈繞在陳敘和溫南身邊的尷尬和沉默。

陳敘搭在腿上的雙手握成拳,兩隻手竟一時間不知道往哪放了。

他轉頭看了眼趴在窗邊望著窗外的溫南,無聲嘆了口氣,收回視線靠在靠背上閉眼假寐。

沒一會車子就坐滿了人,老舊的長途汽車慢悠悠的從汽車站行駛出來,公社的路都是泥巴路,不算太平坦,汽車微有些顛簸,溫南始終望著外面,她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過,時間久了,腰和腿都有些麻了,溫南剛想動一動身子骨,身後驀地傳來一箇中年女人的聲音:“小夥子,你媳婦是不是睡著了?她要是睡著了,這麼趴在窗戶邊上很危險的啊。”

溫南:……

完了。

更尷尬了。

果然,她聽見旁邊的陳敘輕咳了兩聲,至少沉默了一分鐘才開口:“溫南。”

陳敘叫她。

溫南:……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轉過去應他一聲,還是該繼續裝睡?

溫南還在猶豫琢磨呢,手臂倏地一緊,陳敘輕輕握住她的手臂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溫南臉頰有些紅,她閉上眼靠在靠背上,頭往玻璃那邊歪了歪,‘意識不清’的說了句:“我困了,別打擾我睡覺。”

陳敘看了眼溫南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幾下,呼吸頻率也不同,沒有拆穿她,坐正身子目視前方。

長途汽車駛出公社,路邊都是綠油油的田地,青草花香夾雜著和煦的微風吹在臉頰上,溫南閉著眼睛,耳力比平常敏銳,車廂裡除了嘈雜的說話,邊上的陳敘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要不是邊上的重量沉陷,她都以為陳敘不在這了。

長達兩個小時的客車終於到站了,車上的人陸續下車。

溫南裝睡了一路,在汽車熄火的前一秒,適時的睜開了眼睛,邊上有風聲輕輕刷過,她轉過頭,看見陳敘起身從行李架上取揹包,男人身高腿長,幾乎不用怎麼抬胳膊就能拿到,他穿著純白的白色襯衫,襯衫下襬系在褲腰裡,褲腰上勒著黑色皮帶,襯的那截腰身愈發勁瘦,見陳敘取下揹包挎在肩上,溫南趕緊收回視線,起身往過道上走。

陳敘走在她身後,看著溫南後腦勺微微有些凌亂的髮絲,想起之前早上溫南起來時,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瞧著迷糊又可愛。

從豐林縣到南陽市的客車要中午兩點才出發,這個點才十二點鐘。

陳敘領著溫南先去國營飯店吃個午飯,豐林縣比公社要大,但所到之處依舊差不多還是一眼平川,高樓壓根沒有幾個,最高的也就幾層而已,1970年到2024年,五十多年的時間,國家發展迅速,高樓大廈拔地而起,發展飛速。

從車站出來,街上的來往的人不少,騎自行車的人也不是很多。

豐林縣的人

穿的衣服也有打補丁的,但比起公社要少許多,其實這個年代布票難領,誰家裡的衣服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從車站盡頭左拐,就是一家就近的國營飯店。

兩人剛拐過彎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嘈雜吵鬧的聲音,溫南抬頭看去,路兩邊圍了許多人,嘴裡喊著打到階/級分子,打到右/派,消滅資/本家,人群裡好些人穿著橄欖綠的衣服,袖子上繫著紅袖章,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人用繩子綁著,背上插了一塊木牌。

溫南知道,這是十年運動裡最殘酷的事實。

這時候的高知識分子,海歸留蘇,資本家沒一個好下場,他們經歷了最殘酷的十年,被遊街,批/鬥,被下放到最貧苦的地方,住牛棚,吃糠菜,過著苦不堪言的日子,好多人沒熬過來,異死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