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修羅場
她懵懂著一
雙眼向竇晏平點頭,
裴羈轉過臉,深吸一口氣。
從前覺得氣度容量是男人必要有的,此時才發現,所謂氣度,直是把那酸苦的藥湯,一碗碗全灌進自己肚子裡。
他就不該讓竇晏平見她,他與她也有許多過往,他也一個人跟她說,讓她想起來。
竇晏平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心中恨怒難消。裴羈是故意的,上次突然說崔瑾的死與母親有關,為的是在他心裡埋一根刺,離間他和蘇櫻,這次竟又把父親也牽扯進來,簡直荒謬!
父親潔身自好,這麼多年連個妾侍都不曾有,又怎麼可能跟崔瑾扯上關係?況且父親常年都在劍南——心裡突然一凜,崔瑾先前嫁在錦城,距離父親的治所梓州,只有一天的路程。
心裡砰砰亂跳起來,又想起裴羈絕少虛言,即便是懷著卑劣的目的騙他去了劍南,但臨行時交代的那三句話,卻是半點也不摻假,他也正是依著那三條,順利平定亂局。那麼這件事……
急急喚過竇約:“你回長安一趟,催著那邊儘快送葉兒過來,再有,再有。”
他猶豫著半天不曾開口,竇約忍不住提醒:“郎君?”
竇晏平深吸一口氣,低聲道:“你悄悄去郡主府和竇家打聽打聽,郡主與崔瑾崔夫人是否相識,還有,還有……父親留下的這根簪子,是從哪裡來的。”
眼看竇約飛跑著走了,竇晏平定定神,慢慢往回走去。
不能亂了陣腳,裴羈重重詭計,都是為了阻撓他們兩個,他得穩住,不能被他擾亂了心緒。
堂屋。
裴羈目送著竇晏平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喚過彭成:“回長安一趟,查查當年南川郡主與竇玄定親成親的始末,還有竇玄,可曾與崔瑾相識。”
回頭,對上阿周躲閃的目光,裴羈慢慢走近:“你不肯說,我也不勉強,此事遲早我會查清,你只要牢牢記得,不該接近念念的人,就不能接近。”
他有預感,那三個人之間必然有極深的糾葛,真相對他有利。
為了讓蘇櫻儘快好起來,他可以讓竇晏平來見她,但竇晏平休想帶走她。“退下吧。”
阿周慌慌張張走了,裴羈挨著蘇櫻坐下來:“可曾想起來什麼?”
蘇櫻垂著眼皮,半晌,嘆了口氣:“沒有。”
裴羈看見她黯然的臉色,心裡一陣憐惜,輕輕摟她在懷裡:“不著急,我們慢慢來。”
“好,我都聽你的。”蘇櫻靠著他,看他眉頭一緊,連忙又起來,“是不是弄疼了你嗎?”
“沒有,”是有點疼,但只要抱著她,再疼他也能忍,裴羈緊緊抱住,“念念,等到了魏州,我們就成親。”
蘇櫻怔了怔:“要那麼趕嗎?”
要。一天也等不及,竇晏平虎視眈眈,她隨時可能想起來,他急需要一個保證,一個即便在她想起來時,也能讓他名正言順留在她身邊的保證。裴羈哄勸著:“不算趕,等事情籌備完,也到了六七月間了。”
她腹中的孩子,那時候也該顯懷了,自然是要遮掩的。裴羈試探著:“念念,你這兩天身體可覺得有什麼異樣?”
“沒有。”蘇櫻抬眼,看著他背上明顯鼓起來一截的包紮,“你傷得那麼重,要麼明天不要走了?我不放心。”
讓他心裡一下子熨帖到了極點,飛快地在她臉上一吻。
她立刻便轉開了,整個人也開始躲,裴羈拉回來,嘆息著:“念念,不要躲我,我們之間比這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你眼下,大約還
懷著我們的骨肉。”
她怔住了,蒼白著臉:“你,你說什麼?”
“別怕。”裴羈擁她入懷,輕輕吻著,“眼下月份太小,診斷不出來,再過兩天應該就有準信兒了。你放心,我會盡快安排成親,不會讓外人發現。”
她掙扎著,到底還是讓他如願,貓兒似的,小小一團依偎在他懷裡。她似乎是相信了他們之間極是親密,放鬆了身體,聲音也輕柔下去:“你母親是不是為了這個生我的氣?”
“不是,她是生我的氣。”裴羈撫著她單薄的肩膀,覺得憐惜,又是一吻,“你不用管這些,一切都有我。”
“可我還是想見見她,見了面說清楚了,她也許就不會討厭我了。”蘇櫻在他懷裡,悶悶的聲音。
“母親性子剛強,一時半會兒只怕轉不過彎來。”裴羈一下一下輕輕拍撫著,“乖,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
扶她起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時辰不早了,你收拾收拾早些睡吧,別怕,我就在外面守著你。”
夜色深時,杜若儀獨自站在院外不遠處,望著堂屋裡一直不曾熄滅的燈火,無聲嘆息。
三更天了,裴羈到現在還不曾睡,時不時還有侍從進門出門,他是在籌劃回到魏州後的應對。傷成那樣卻片刻也不肯休息,為了蘇櫻,他竟是要嘔出心血才肯罷休嗎?
心緒複雜到極點,快走兩步想要敲門,到底又忍住,轉了回來。
這個兒子自小就有主見,又且天資極高,要做什麼從沒有不成的。眼下她逼得越緊,只怕越激起他對抗之心,事與願違。她得好好想想,找一個兩全的法子,守住他的前程。
夜風涼涼的吹著,杜若儀望著堂屋搖搖的燈火,心裡突然一動。
蘇櫻失憶了。失憶了,忘了姓名,忘了父母,失去了身份。那麼,她的身份就可以是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除了蘇櫻。
杜若儀長出一口氣,破局之法,原來藏在此間。
堂屋裡。
案頭的公文一樣樣批好放下,裴羈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輕著手腳走到臥房門前,側耳凝聽。
裡面安安靜靜,蘇櫻睡著了,想來是睡得香甜,一點兒動靜也沒有。裴羈微微閉著眼睛,在腦中將諸般事務,迅速又過一遍。
明日返程諸般事務都已經安排妥當,連夜送來了蒲輪安車,她坐著也不會顛簸。離開魏州將近兩個月,城中局勢千變萬化,各處動向還需進一步確定,尤其是牙兵那邊。田昱雖然信任他,但田昱的幾個子侄對他頗為忌憚,又有暗自與牙兵來往的,須得防備這些人對蘇櫻動念頭。
千頭萬緒盡皆湧入,裴羈又等了一會兒,確定蘇櫻無事,這才走回去在榻上睡下。背上有傷不能躺臥,便只是趴著。一整天勞累辛苦,此時傷口疼痛腫脹,木榻短小,他身量又高,趴在上面兩隻腳都垂在榻外,絕不算得舒服,但,能守在她身邊,隔著一道牆與她共眠,心裡的快意,已經壓倒了身體的痛苦。
卻在這時,聽見臥房裡低低一聲呻吟。蘇櫻的聲音。
裴羈一個激靈坐起來,動得太快扯到傷口,根本也顧不上,急急走去臥房門前,聽見裡面又是一聲呻吟,再等不得,推開房門:“怎麼了?”
黑暗中看見蘇櫻模糊的輪廓,她雙手交疊捂著肚子,低聲道:“肚子疼。”
作者有話要說
裴羈:我是正室,該當有正室的風範!
裴羈:流螢妾侍什麼的,我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