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若是他死了
“事成之後,我必要將裴羈千刀萬剮!”張法成想起今天的事,氣不打一處來,“娘,他攛掇著伯父改日期,要將軍演提前到八月十六。”
“什麼?”阿摩夫人刷一下起身,“你怎麼不早說?你伯父答應了?”
“還沒有。”張法成話沒說完,阿摩夫人已經快步出去了,衣袍翻飛,帶起一陣風,張法成連忙追出去,“娘,我已經勸過了,伯父未必答應。”
“蠢材!”阿摩夫人再忍不住,破口罵道,“這等大事,為什麼不早說!”
眼下只能她親自出馬去勸,無論如何不能改日期。
“老夫人,二郎君,”張伏伽的親衛迎面走來,“節度使已經定了將軍演改為八月十六舉行,讓二郎君儘快通知下去。”
張法成登時大怒:“豈有此……”
阿摩夫人一把拽住,擠出笑容:“好,你去回覆節度使,就說法成這就去辦。”
親衛很快離開,阿摩夫人定定神,低聲吩咐:“立刻把日子通知給你舅父,此事一定要做得機密,萬萬不能被裴羈發現。”
突然改時間,必定是裴羈做的圈套,可恨就可恨在明知是圈套卻躲不開,不消說,這賬本,也是裴羈動的手腳了。她倒是小看了他。若由著他施展,她幾十年的心血就要毀於一旦。阿摩夫人目光沉沉:“我想個辦法軟禁裴羈,不給他機會再跟你伯父接觸,你讓達赤準備著,若是有變,先殺裴羈。”
“好!”張法成咬牙,達赤是右軍營副將,悍勇嗜殺,一直被他們用來剷除異己,他早就想殺裴羈了。
客院。
張用隱在門口,低聲回稟:“名單上的人又查到了幾個,都是城南門守軍的母親或者妻子。”
不消說,這些吐蕃女人嫁給城門守軍,又偷偷拿著張法成的補貼,為的就是給吐蕃大軍做內應1。結合這些天的情況看起來,張伏伽應當並不知情,否則不會同意提前軍演,而且張伏伽拼著生死收復河西,與吐蕃仇恨似海,焉能勾結吐蕃,自毀基業?
裴羈點點頭,取出懷中密信遞過去:“讓彭成立刻去趟西州,持此信聯絡僕固義,請他八月十七日帶兵來助。”
瓜州相隔雖近,但瓜州刺史乃是張家親眷,他無法確定是否與張法成合謀,不能求助。西州刺史僕固義乃是回鶻人,最初與張伏伽一道收復河西,以軍功裂土分茅,回鶻與吐蕃世代為敵,僕固義必定不會是張法成同黨,可以請來相助。
“這封信送回長安,呈交陛下。”裴羈又取出第二封。
信中將此行所見所聞盡皆說明,若他身死,長安也會知道河西變故的原委,做出處置。
“這封信送去梓州,交給竇
晏平。”裴羈拿出第三封信。
張用吃了一驚:“郎君。”
“去吧。”裴羈垂目。
他會竭盡全力助她脫身,但若是他死了,那麼天下他唯一可以放心交託的,便是竇晏平。竇晏平待她之心,不亞於他,哪怕千難萬險,也一定會救她脫險。
“郎君,”張用接過來收好,深吸一口氣,“吳藏在城南私宅發現了一處亂葬坑,裡面都是年輕女子的屍首,有二三十具。”
沙州乾燥,屍體埋在地下多年也不會腐爛,那些女子各個面色如生,臉上還帶著臨死前的恐懼憤怒,連吳藏這見慣生死的人都覺得不忍。
裴羈眉尖微動。是張法成。那天他深夜劫走蘇櫻往城南去,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張伏伽性子清正,決不允許張家子侄胡作非為,張法成既要在他面前偽裝正人君子,又控制不住好色,所以便在私宅中殺人滅口。
心裡一下子後怕至極,定定神:“你去見一趟康白,將此事告訴他,再把這些天查到的消息說與他知。”
這些死去的女子必定是城中百姓的女兒,張法成做下這等惡行,豈能任由他逍遙法外。
“是。”張用答應著抬眼,裴羈面色平靜,讓他突然有些不祥的預感,“郎君,你千萬保重。”
“去吧。”裴羈道。
後窗上人影一晃,張用走了。裴羈快步出門,正要往前院去,咔嚓一聲,大門突然鎖閉,抬眼,張法成站在院外假山上,似笑非笑:“裴相,客院伺候的僕役有兩個染了癘氣,這病傳染,為著裴相性命要緊,我已稟報伯父,暫時封住客院,請醫為裴相醫治。”
這是要軟禁他,防止他再與張伏伽見面,如此,則張伏伽最後一點嫌疑也已消除。此事乃是張法成所為。裴羈點頭:“好。”
下意識地望向粟特會館的方向,她現在,怎麼樣了?
粟特會館。
康白伸手,將蘇櫻拉在身後護定,淡淡道:“我隨你去見老夫人,葉畫師身體抱恙,要留下養病。”
“康郎君,我家老夫人要見的是葉畫師,又不是你。”領隊慢慢拔劍,對著日頭晃了晃,“我也是奉命辦差,你休要讓我為難。”
似是看懂了他的暗示,那些護衛一齊拔刀,明晃晃地對著身邊的粟特人,康白心中一凜。
若只有他自己,粉身碎骨,在所不辭,但會館上下還有這麼多無辜族人。
“康郎君,”聽見身後低低的喚聲,康白無聲嘆息,回頭,蘇櫻向他搖了搖頭,“我去。”
作者有話要說
註釋:《唐國史補》記載,朝廷從吐蕃手中收復維州後,吐蕃派一名忠心的吐蕃女子嫁給維州守門士兵,十年後吐蕃大軍兵臨城下,吐蕃女人為內應打開城門,於是維州再次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