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家家動員,人人動...
看到火光時,葉滿枝腦子裡沒有任何想法,幾乎是條件反射,拔腿就往附近的糧庫跑。
除了派出所,糧庫是唯一有人值夜,且安裝了電話的單位。
“劉叔,快打消防電話!”
庫管老劉正在跟人打撲克,聞言立即跳起來問:“小葉,哪裡著火了?”
他管著糧庫,最怕的就是失火。
葉滿枝跑岔了氣,掐著腰說:“月牙衚衕!別問了,趕緊報火警!”
老劉疾步跑進庫房,拿起電話就撥了00,葉滿枝阻止道:“劉叔,撥09!”
00是急救電話,要由調度室轉接消防隊,中間要等好久。09是今年初剛開通的消防專線,能直接撥給消防隊。
聽著他接通電話,報了準確地址,葉滿枝稍稍放了心,坐在麻袋上喘了會兒粗氣,剛恢復了一些體力,又拔腿趕去月牙衚衕。
街上徹底亂了套,看到火光的街坊們,紛紛提著水桶往月牙衚衕跑。
她趕到鄭家附近時,鄭東妹剛從一口大水缸裡爬出來,不顧其他人的阻撓,渾身溼漉漉地衝進了火場。
葉滿枝拉過莊婷問:“知道鄭家的房子裡面還有誰嗎?”
“據鄭東妹說,她爸媽和她哥在家呢。”
“其他人呢?”
莊婷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回頭向後看,不遠處的牆根下薛巧兒正與四個孩子縮在一起。
孩子們哭得臉色通紅,而薛巧兒就那樣坐在地上,神情麻木,怔怔地望著起火的房屋。
“據說,她倆晚上一起帶著孩子去澡堂子洗澡了,剛回來就發現家裡著了火。”
葉滿枝:“……”
那幾張快過期的洗澡票好像還是四嫂送給鄭東妹的。
兩個最有可能縱火的人今晚都不在場,這把火難道是意外燒起來的?
“婷姐,消防隊馬上就到,咱們沒有滅火工具,在這裡待著幫不上忙,還是先去衚衕裡的其他人家喊人吧,房子燒了不要緊,別鬧出人命!”
“對對,場面太混亂了,這是正事!”
兩人叫上一些沒有滅火工具的圍觀群眾,一起去衚衕裡挨家挨戶敲門。
甭管火勢是否會蔓延,先把人喊出來避險。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鬧得人心惶惶,衚衕裡到處是驚恐的詢問和抱怨。
葉滿枝等人將鄰居們疏散,再次返回鄭家火場時,鄭東妹已經揹著爹、攙著媽從院子裡逃了出來。
緊隨其後的是揹著鄭東的趙強。
見到有人從火場裡出來,薛巧兒霍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跑到鄭家三人跟前。
她看也不看被燒傷的公婆,照著鄭東那張沾滿黑灰的臉,啪啪啪狠狠扇了起來。
薛巧兒沉默地打,鄭東也一聲不吭地捱打,夫妻倆誰也沒說一句話。
清脆的巴掌聲像是能鑽進人心裡,在火災的背景下異常詭異。
直到穆主任隨著消防車一起趕過來,才終止了這對夫妻間的無聲對峙。
“他已經這樣了,你還打他幹什麼?”穆主任拉過薛巧兒,吩咐道,“趕緊把人帶走,消防車已經過來了,少在這裡妨礙大家救火!”
消防車的到來阻止了大火的繼續蔓延,鄭家院子裡的火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除了與鄭家挨著的東邊戶被燒燬了一間廚房和一個煤柈棚,其他居民並沒有什麼財產上的損失。
鄭家的兩間房子被燒掉大半,處理完火災現場的
問題後,
穆主任將鄭家人暫時安排到五哥剛退租的那間小院裡,與劉所一起詢問起縱火案的情況。
是的,從起火速度和火勢判斷,這場火災被認定是人為縱火。
鄭家老兩口已經被送去醫院治燒傷了,鄭東妹和薛巧兒有不在場證據,唯一可能知道內情的,只有癱瘓在床的鄭東。
鄭東卻仰躺在床上,直勾勾盯著天花板,一句話也不說。
葉滿枝站在穆主任身邊,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鄭東癱瘓在床,又是個男的,她到鄭家家訪過好幾次,卻從沒進過鄭東夫妻的房間,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鄭東。
國字臉,身形看上去挺高大,儘管臉上沾著不少黑黢黢的菸灰,但髮型是清爽的平頭,手指甲似乎也被修剪得挺整齊。
從這些細節上看,鄭東平時應該被照顧得不錯,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乾淨整潔的。
劉所盯著鄭東打量片刻,用陳述的語氣問:“火是你放的?”
他剛才問過鄭家的幾個孩子,跟著薛巧兒出門洗澡前,鄭東讓大兒子給他拿了捲菸的笸籮,裡面有一沓捲菸紙、菸絲和一盒火柴。
“嗯。”鄭東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為什麼放火?”
“不想活了。”鄭東面無表情地說,“你們能救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穆主任忙了一晚上,身心俱疲,見了他這副死樣子就更是來氣,這會兒根本顧不上幹部的風度,訓斥道:“你不想活了,可以咬舌自盡、可以絕食餓死!隨便哪一種都能讓你死得透透的!你知不知道這把大火會連累多少無辜的人?幸虧今晚沒有大風,萬一遇到颳風天,咱們這整條街都得跟著你陪葬!”
只要想象一下那個後果,穆蘭的雙手就控制不住地顫抖。
聞言,鄭東居然牽起唇角笑了一下,給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答覆:“我想帶著我爸媽一起走。”
鄭東妹瘋了似的撲過來,往鄭東的胸口上狠砸,“你憑啥帶走爸媽?咱爸媽哪裡虧待你了?這麼多年不是一直好好養著你嗎?”
被民警拉開時,還不解氣地往哥哥腿上狠狠踹了一腳。
鄭東被打被踹都不吱聲,隔了許久才問:“你憑良心說,真是他們養的我嗎?”
大家都下意識看向坐在角落裡,眼神放空的薛巧兒。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鄭家從老到小,都是靠薛巧兒養著的。
鄭東要是能把那兩個老的一塊兒帶走,對薛巧兒來說,確實算是一種解脫。
鄭東妹才不管那些,再次撲上去打他:“你這個畜生!咱爸媽至少還生了你呢!”
“欠他們的,我下輩子再還吧,這輩子顧不上了。”鄭東眼裡有種心如死灰後的解脫,“我當初把巧兒帶回來,不是為了讓她去賣的。與其這樣活著拖累她和孩子,不如一了百了。”
作為枕邊人,鄭東已經發現了薛巧兒的異常。
他知道薛巧兒快撐不下去了。
他已經這樣了,要是薛巧兒也完了,那四個孩子怎麼辦?
反正他也活夠了,帶著吸血的父母一起走,也能讓巧兒跟妹妹解脫了。
葉滿枝皺眉說:“既然不想拖累薛巧兒跟孩子,你就跟薛巧兒離婚,何必縱火燒房子,離婚能比死還難嗎?”
“離婚就是比死還難。”始終保持沉默的薛巧兒終於開了口,“我倆這婚是不能離的。”
穆主任氣道:“新社會婚姻自由,想離就離,有什麼
婚是離不了的?”
“我倆領了結婚證。”
薛巧兒出身不好(兩人所謂的結婚就是關起門來過日子,根本沒想過領證這一茬。</p>
<p>但是鄭東癱了以後,鄭家老兩口怕她反悔,就勸她跟鄭東領一張結婚證。</p>
<p>她當時已經生了孩子,跟鄭東感情也好,從沒想過拋夫棄子,領一張結婚證能讓脾氣突然暴躁的鄭東安心,她沒有半分猶豫就答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