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這下刺激大發了
謝敘白也是在成為江凱樂的家庭教師之後,才發現江家的手筆是真不小。
首先是地處面積。
江家嫡系基本都住在一起,每戶一棟豪宅,圍繞祖宅建立,宅子間用綠化帶或其他建築隔開,連起來算堪比中小型景區,其中還不包括祖墳所在的後山。
其次,一般家境殷實的人會聘用24小時待命的私人醫生。稍微誇張點的,斥巨資聘請一整個醫療團隊。
江家則不同,他們直接在自己家裡建立了一所小型私家醫院!
謝敘白此前沒進過江家醫院,因為醫院周圍杵著兩隊凶神惡煞的保安,日夜巡邏,守得密不透風,外人想進去必須家主首肯或特別申請。
他也特意觀察過,發現江家人基本上都繞著醫院走,或厭惡反感,或畏懼退避。
明明是為服務江家建立的,卻沒幾個願意在裡面看病。
如此諱莫如深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懷疑裡面是不是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又或者,那些家族明面上看不到的血腥事,就被隱沒其中。
不過謝敘白這次被江凱樂帶進去,發現裡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陰暗可怕。
雪白的天花板,一塵不染的大理石瓷磚,空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幾名穿著傭人裝的人坐在椅子上打點滴,腦袋靠牆,閉眼打著瞌睡。
一切看起來和普通醫院沒什麼區別。
因為病人不多,幾名護士都在護士臺躲懶。
冷不丁看見江凱樂,她們噌的一下站起身,急急忙忙地迎過來:“大少爺怎麼來了,是身體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江凱樂擺手:“沒事不用管我,我找吳爺爺,他在哪兒?”
“吳醫生今天沒出去,就在裡面坐診呢。”
江凱樂拉著謝敘白繼續往前走,風風火火地推開門:“吳爺爺,老師他的身體不舒服,您快來幫他看看!”
進去之後,才發現潔白的診室裡空無一人。
“難道在裡面?”
江凱樂鬆開謝敘白的手腕,打開裡屋的門,依然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奇怪,她們不是說吳爺爺沒出去嗎?”
江凱樂皺了皺眉頭,轉頭對謝敘白說:“老師,您先在這裡坐著休息一下,我去找人問問。”
謝敘白指向對面的診室:“不能找另一位醫生看嗎?”
江凱樂順勢看過去,剎那間眼神冷得掉冰渣。
又在轉瞬恢復尋常的樣子。
他帶著點嫌棄地說:“張醫生啊?技術特別特別差,輸個液都能給你的手扎出血,痛死個人!那混蛋絕對是走後門進來的,老師以後也千萬別去找他。”
最後半句話落下重音。
謝敘白見少年繪聲繪色地誇大那人的差勁,意圖打消自己追問的念頭,忍俊不禁地道:“好,那我就在這裡等著,辛苦江同學幫我找醫生。”
“沒事。”江凱樂嘿嘿笑,順手接杯熱水遞給謝敘白,轉身出門。
沒一會兒,外面傳來少年的詢問聲。
聽到屋裡沒人的護士們也頗為驚奇:“我們沒看到他出來呀,難道是從後門出去了?”
謝敘白習慣性檢查周圍的環境,大概掃一遍,暫時沒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
他先前出過不少汗,正好口渴,杯子剛抵在唇邊,忽然聽到裡屋傳來一聲突兀的脆響。
啪。
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滾上兩圈,像瓷
實的玻璃罐子。
動靜很小,
卻讓謝敘白的肌肉霎時間繃緊。
他剛才分明和江凱樂一起看過,裡面沒有任何人!
診室外的談話聲越來越遠,似乎是江凱樂沒在醫院裡面找到人,準備去外面看看。
電光火石間謝敘白已經站起身,沒有託大獨自去探查裡屋的動靜,兩步衝到診室的門口。
也是這時,旁邊傳來一道粗糙年邁的聲音:“願意聽我講一個孩子的故事嗎,謝老師?”
謝敘白瞳孔一滯,硬生生地剎住腳步。
他快速回頭,瞄向身後。
站在裡屋門口的老人身穿白大褂,額頭佈滿溝壑般的皺紋,兩邊顴骨突起,皮膚上滿是灰白色的老年斑,一張臉像風乾腐朽的橘子皮。
再看他的身體,更是瘦得觸目驚心。
眼窩深陷,皮包骨頭,讓人懷疑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副行走的骷髏架子。
謝敘白呼吸微促,只因他眼尖地瞄見老年斑下,還長著一些青紫色的屍斑。
——眼前的老者明擺著不是人,是詭!
就在謝敘白為老人的身份感到心驚時,後者也睜著渾濁泛白的眼珠子,仔細地打量著他。
室內一片死寂,連外面大廳護士的交談聲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只能聽見謝敘白一個人的心臟在胸腔裡撲通撲通地跳著,驚悚至極。
幾秒鐘的時間可以很短,也可以很漫長。
下一秒,謝敘白忽然動了。
沒像老人以為的那樣落荒而逃,而是收回落在門口的腳,轉身面向他。
“吳醫生?”青年的語氣是詢問,鎮定沉穩的目光卻已認定他的身份。
“……是我,吳文。”
老人聲線喑啞滄桑,除去樣貌上的可怖,竟是意外的和藹:“從你跟著樂樂進入江家開始,我就注意到了你。幸好你剛才沒有跑出去,不然我也不知道還能找到什麼機會和你單獨見面。”
謝敘白比他想象中還要謹慎果斷。
一般人聽到屋子裡有東西掉落的聲音,就算害怕,也會忍不住探頭看上一眼。青年卻二話不說地往外衝,半點猶豫都不帶有。
“我聽到樂樂說你身體不舒服,你的臉色看起來確實很不好。”老人拿出聽診器,指向旁邊的病床,“在這裡躺下吧,我先幫你看看。”
謝敘白聞聲照做。
這又是讓吳醫生很意外的一點。
青年的小腿肌肉繃得死緊,並沒有放下戒備,彷彿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瞬間躍起開跑。
但他又很乾脆地躺了下來。
聽診器探入衣衫貼在謝敘白的心口,不知過了多久,吳醫生終於歎服地承認道:“……心率正常,很平穩。”
他還以為青年臉上的平靜是裝出來的。
金屬表面的涼意,刺得謝敘白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
他注意到這涼意中摻雜著一絲遊動試探的陰冷氣息,聽診器卻始終停在一個地方。
吳醫生繼續道:“既然你已經猜出我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不怕我,還願意躺下來讓我檢查?”
謝敘白沒有停頓地回答道:“我只是相信我的學生,能被他親暱信任地喊作吳爺爺的人,應該不是什麼壞人。”
吳醫生一僵,渾濁的眼珠子徑直往下看,似乎在分辨謝敘白有沒有說謊。
謝敘白和老人平靜對視。
他說的實話,不怕被人考量。
再開口的時候
,吳醫生的聲音更加溫和:“你不是才和那孩子認識嗎?”
其他人沒有之前的記憶,在他們的認知中,師生倆人確實是第一天見面。
謝敘白信任呂向財,卻不能在這些隨時能和江凱樂接觸到的人面前露底,便若無其事地道:“和是不是剛認識無關,見到江凱樂的第一眼,我就直覺他是個心善的好孩子。”
只是聽到這話,吳醫生似乎不怎麼高興,欲言又止,嘆了口氣。
“不能這樣想。每個人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面,你只想其他人的好,卻不去想他的壞,等到對方忍不住展露出全貌時,對你對他都是一件殘忍的事。”
吳醫生說著話,打開抽屜。
謝敘白以為裡面會是些瓶瓶罐罐,誰知道竟然是曬乾的草藥。
老人拿來一根給他:“已經洗乾淨了,嚼完之後嚥下去,對你的恢復有好處。”
唸白跟著響起。
【這些晾曬後的藥草聞起來依然很香,沁人心脾,應該是好藥。】
謝敘白便接過道謝,放在嘴中咀嚼,有些苦澀。
同時有一股溫暖的熱流從草藥破碎的地方溢散開,流經四肢百骸。
他的力氣竟在眨眼間恢復大半?
見謝敘白目露驚喜,吳醫生笑了笑。
他將剩下的乾草藥用小瓶子裝好,像過年時給孩子塞紅包的老一輩,直接將它塞進青年的口袋裡:“拿著吧,你以後如果在這裡生活,會很需要這個。”
望著老人渾濁無光的眼珠子,謝敘白終於能確定他在這名老人身上感受到的善意不假,忍不住心裡一熱。
他摸著口袋裡的瓶子,遲疑地問:“您為什麼來當醫生?”
不會用的聽診器(一般醫生會換不同的位置聽心率),曬得黝黑的皮膚,佈滿硬繭的手掌,只有草藥的抽屜。
比起醫生,眼前的老人更像是一個採山人。
吳醫生搖了搖頭,又重重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