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真兇是他
首輔的位置不是說退就退的,萬曆知曉輕重,也見好就收,打開了“乾清宮”的宮門,一臉感動地攙扶起了申時行:“申愛卿,都是底下人的私自行為,干卿何事?我們君臣相得,大明可少不了你啊!快別再說什麼要乞骸骨之言,以申愛卿的年紀,再做朕二十年首輔都綽綽有餘啊!”
申時行藉著萬曆的手站了起來,向來肅穆的臉上閃過了羞愧自責以及感恩戴德,但是或許是跪得久了,申時行踉蹌了一下,才站穩身子,蒼白著面色往後退了一步,深深一禮:“謝陛下對老臣的信任,臣必以後強加約束下屬,掃清朝堂不軌之人,不負先皇之所託,不負陛下之恩澤!”
萬曆感動地連說了兩聲“好”,然後賞賜了一堆金銀珠寶、綢緞布匹給了申時行,讓他繼續安心做他的首輔,以此行動來表明申時行地位穩固、簡在帝心。
申時行接了賞賜之後,臉上終於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知道這一關是過了。
夏初正午的日頭有些炎熱地炙烤在申時行的頭上,戴著雙翅官帽、穿著官服的申時行,一路跟著引路小太監走出宮門,皇宮佔地極大,從“乾清宮”一路走到午門,就要走不少的路程。
申時行為了進宮面聖,一早上滴水未進,如今卸了心事,才感覺到腹內的飢餓之感如火般灼燒,嘴唇也幹到起皮。
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小太監手捧的托盤,心內其實並不高興——若是皇帝真的沒有絲毫芥蒂,怎麼會讓他在宮門外跪這麼久?怎麼會連杯茶都不賞賜給他?
一直走到了午門,申時行登上了馬車,才徒然變了臉色,一向以修身養性為要的大明首輔,將馬車內案几上的茶盞端起來一飲而盡,然後十分用力地捏緊了茶盞,手背上原本因為年紀上去而鬆懈了的皮膚驟然繃緊,青筋僨張,但是卻依舊好好地將茶盞放回了案几上,然後才倚靠在馬車車廂壁上,閉目養神,從神色上並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引路小太監笑眯眯地目送著馬車離開,回到了宮中後,照常在御前當值,低眉順眼,看不出和之前有何區別。
然而,當陳矩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他思索了良久,最終終於下定了決心,將今日發生之事寫了下來,偷偷傳遞出宮。
秦大人是人中龍鳳,在微末之時已經有如此大的能量,若是一朝登頂,到時候哪裡還有他巴結的份?如今秦大人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又何須推諉浪費了這大好時機?
他如今身在外圍,能探聽到的信息,其實宮中的人或早或晚都能知道,並不是什麼緊要消息,他也不知道這些消息會不會對秦大人有用,只是提筆之時,陳矩有些束手束腳,最後勉強將信寫完,然後第二日找了個機會送出了宮外。
陳矩不知道自己的信息對秦修文有沒有用,但是秦修文一收到陳矩的密信後,卻是心中一喜。
秦修文確實根基欠缺,不僅僅是在朝堂上,還有在後宮之中。朝堂上的勢力如今他已經開始經營起來,但是後宮之中卻不得寸進。
那些世家大族,都有女兒、孫女或是家族中的女兒入宮,入宮可攜帶兩名陪嫁婢女,這些人就是天然的眼線和最忠實的同盟者,若是在後宮中能爭取得一席之地,那更能發展出一份勢力,後宮聯通前朝,做起事情來,不是更加如臂使指?
然而秦修文孤兒出身,歷經千辛萬苦走向京城,在京城無宗族、無嫡系,就算拜師宋尚書,宋尚書也是兩袖清風之人,之前又脫離朝堂十幾年,近兩年才被起復,在後宮之中也並無勢力。
秦修文每次入宮,都是這位陳公公引路,在他觀察之中,此人機靈懂變通,說話做事很上道,更重要的是,這人有一顆懂得感恩之心,便生出了發展為眼線的想法。
只是幾番試探下來,陳矩並不為所動,沒想到今日卻有了意外之喜。
秦修文展開了陳矩的密信,入目的字跡有些雜亂無章,甚至在一些複雜用字上還有些缺胳膊少腿,秦修文頓時恍然——除了一些大太監在後面會進行讀書寫字方面的進修外,一些小太監其實是不認字的,畢竟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會入宮做太監,否則一個正常男子,只要能活得下去,誰願意永久喪失做男人的尊嚴,入宮做一個閹人?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在古代做閹人是非常痛苦的,不僅僅來自於身體,更是心靈上的自卑惶恐,認為自己這輩子下葬的時候肢體不全,下輩子可能會投生畜生道,這對十分迷信的古人來講,光是想想來世,都已經夜半驚魂,不得安寢了。
好在,這個陳矩雖然只是個做雜事的小太監,但是平時居然還偷學了幾個字,送出來的消息也很簡單,就兩句話:
焦家人准許辭行。
申大人官居原位。
秦修文瞬間就懂了其中的意思。
對於申時行依舊是首輔的事情,秦修文並不意外,畢竟做了幾年的大明首輔了,目前底下的官員裡面還沒有可以接替申時行的人,有他在穩定朝堂政局,雖然無功,但也無過。萬曆雖然有時候任性妄為,但是很分得清輕重,否則若是他一意孤行要立三皇子為太子,群臣也拿他沒辦法,畢竟歷史上昏聵的君主可多了去了。
在大是大非上,萬曆是謹慎的,所以他挽留申時行,秦修文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