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東窗事發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紀明達是姐姐，又樣樣學得好，所以她教導他，他不想聽，人人都說是他不好，連爹孃和祖母都一樣！現在她佔了妻子的名分，更能一輩子名正言順“勸導”他！
連顧嬤嬤和那些奴才都知道，討好紀明達比奉承他要緊得多！
敬茶自然沒有人難為紀明達。
一家子不用太避諱，禮畢，便一同在張老夫人房中用早飯。
雖然長輩們都不叫她服侍，但紀明達堅持侍奉過太婆婆和婆婆各三筷，才坐下一起用飯。
張老夫人與理國伯心疼她懂事，理國伯更看兒子不順眼，何夫人卻喜歡得很。
她又想，果然是大姑娘才好，若是二姑娘，怕不是老太太才說一聲不要她服侍，她人就已經在椅子上坐好等吃了！
用完飯，理國伯不好久待，向母親告辭出去。
張老夫人便叫兩個心肝寶貝一人坐了一邊，笑問外孫女：“你見過院子裡的人沒有？那都是我和你太太挑的，也難保有偷懶藏奸的。你覺得誰不好只管說，再給你選合心的。”
“我早起已見了一回，現下只覺得個個都是好的，多謝老太太和太太替我們操心了。”
紀明達說話滴水不漏，又笑向何夫人致意。
何夫人越發地高興了。
她才要說讓新兒媳婦多管教管教兒子，給他這野馬好好地緊緊籠頭，也好讓老爺高興，便見兒媳稍稍顰了眉，疑問說
：“只是我看⒅(
<p>紀明達賠笑看著外祖母，又看舅母，問：“她似乎是……太太陪房家的孩子，難道，人已經放出去了嗎？”</p>
<p>何夫人半張開嘴又忙合上。</p>
<p>她怎麼忘了……不是……怎麼這就提起了這一茬！！！</p>
<p>從陽真是……那就是一個丫頭，讓她過去伺候能怎地？好過現在難堪！</p>
<p>她那些僥倖的想頭全飛了，更沒了主意，只看婆母是如何說。</p>
<p>張老夫人摟著外孫女的手也不動了，轉頭看孫子。</p>
<p>溫從陽渾身發僵。</p>
<p>從如蕙姐姐懷孕以來，他想過很多次，若被發現、若被長輩們和紀明達逼著如蕙姐姐打掉孩子，避著攆她走，他該怎麼據理力爭，該怎麼迎著這些人的怒火，擋在如蕙姐姐身前。</p>
<p>他也覺得到剛才為止他都做得很好。</p>
<p>院裡雖然有人猜出了什麼，可沒人敢往上說，不但都裝不知道，還有好幾個人向如蕙姐姐賣好。老爺太太和老太太更沒聽見一點風聲，也沒起疑心。</p>
<p>但現在，他迎著滿屋人的目光站了起來，腦中卻只有一片空白。</p>
<p>被紀明達疑惑卻微笑地看著，他幾乎說不出一句話。</p>
<p>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才聽見自己開口：“如蕙姐姐她……病了，我讓她歇著去了。”</p>
<p>“病了？”紀明達又看外祖母和舅母，笑問，“病了……請大夫了嗎？大爺也沒先同我說，這倒像我不體貼人了。”</p>
<p>她心裡開始有些不安。</p>
<p>外祖母和舅母真的不知道嗎？</p>
<p>一家住著，理國府就這幾個人，溫從陽又是她們最疼的孫子兒子……想想也是，這麼大的事，怎麼會真的不知？</p>
<p>“請……請了。”溫從陽攥緊雙拳，又坐了回去，不知道自己是哭還是在笑。</p>
<p>他說：“一個丫頭，不必姐姐費心，我便沒說。”</p>
<p>“是啊……是啊！一個丫頭罷了！”婆母一直不說話，何夫人忍不住了，想把這事趕緊先翻篇。</p>
<p>她緊張笑著，和紀明達說：“如今你嫁進來了，你們房裡自然是你做奶奶的說了算，哪用問一個丫頭？等她好了，自然還叫她伺候你，現在可別把你過了病氣！”</p>
<p>還是等她先弄明白如蕙到底怎麼了，處置完再告訴她的好！從淑可還在這呢，小姑娘怎麼聽得這個！</p>
<p>紀明達的心涼下去。</p>
<p>她想到了母親的話。</p>
<p>那還是一年前，她才經過噩夢，一心要嫁溫從陽。娘和她說，舅母有些左性，她脾氣傲，有些事忍不得。那時她卻覺得只是娘偏心二妹妹的藉口。她說，舅母一向最疼她，怎麼會難為她？</p>
<p>可……娘果然是對的。</p>
<p>做外甥女和做兒媳婦不一樣，做舅母和做婆婆，又哪裡一樣呢。</p>
<p>那外祖母呢？外祖母……也是這樣嗎？</p>
<p>紀明達也站了起來，離開太婆婆的懷抱。</p>
<p>她身子在抖，對婆婆垂下頭，卻堅持說：“我……既嫁給大爺，自是該處處以大爺為要。我與大爺……從前不算親近，定親後，一直心中不安，早便想好過來後一定要多多請教於她。且她既是多年服侍大爺有功的人，我也該賞。還是快再到太醫院請個好太醫來，診明白她究竟是什麼病，不但於我有益，想來大爺亦能安心。”</p>
<p>兒媳婦這一大篇話情理俱佔，讓何夫人真不知該</p>
<p>怎麼再駁回。</p>
<p>溫從陽向前半步，
離紀明達近了些，才要勸她……求她……一直未曾開口的張老夫人動了。</p>
<p>她先說：“李橋家的？你帶人把大姑娘送回去。”</p>
<p>李橋媳婦當地一跪，已經淚流滿面：“老太太！”</p>
<p>“不去？”張老夫人手指了指，示意自己的人，“那先帶她走，隨便找個地方等著。”</p>
<p>從上了五十歲，到如今快二十年，除了給姑太太和大爺大奶奶挑人，老太太就沒再管過一件下人的小事，全是交給太太。今日卻又為大爺大奶奶發話，可見是要認真管一管了。</p>
<p>怕全家遭殃，李橋家的沒有掙扎，被帶了下去。</p>
<p>溫從淑也被奶孃丫鬟送走。</p>
<p>何夫人也站了起來，看兒子跪在婆母膝前，抱著婆母的雙腿哭。</p>
<p>婆母卻不看孫子，只對她說：“去請個嘴上嚴的大夫來。”</p>
<p>看陽兒這反應……只怕她與媳婦為讓他順順當當成親，才有意忽略、也一直沒管的那件事，已經……哎，已經出了大差錯。</p>
<p>張老夫人一手握住外孫女，一手輕輕摸著孫子的腦袋，說：“你不願意，就只能叫你老子回來了。”</p>
<p>溫從陽止住了哭聲。</p>
<p>……</p>
<p>大夫說：“這位姑娘已有孕三個月餘——”</p>
<p>他本想說恭喜，可看滿屋坐著的一位老太太，還有站著的一位太太、一位小爺、一位奶奶和許多丫鬟媳婦的神色……他趕緊交代了病人的情況就閉上嘴。</p>
<p>大夫被送了出去。</p>
<p>李如蕙滑下床，當著太太跪下。</p>
<p>溫從陽直挺挺跪在她前面。</p>
<p>他雙目通紅，兩腮咬得緊緊的，看向母親和祖母。</p>
<p>紀明達站在外祖母……太婆婆身邊，看著這一家子。</p>
<p>李如蕙果然是有了孩子，在她猜測之中，若非如此，她為什麼不敢來見她。一個丫頭，難道不想要名分？</p>
<p>溫從陽會怎樣護著這個丫鬟，她也想象得到。</p>
<p>她並不為這兩個人有任何吃醋傷心。</p>
<p>他們原不配。</p>
<p>她只是……只是想不到，外祖母和婆婆即便縱容他婚前和丫頭胡鬧，便不勒令他們注意些，別弄出孩子嗎？！</p>
<p>張老夫人也想不到，孫子竟然胡鬧到了這等地步，竟然讓這丫頭先懷上了孩子！</p>
<p>她還以為，經過一遭打，他學懂事了些，起碼能有些分寸！！</p>
<p>“這孽種……留不得啊。”她低聲自語。</p>
<p>聽見婆婆的話，何夫人心頭一跳想勸，但到底沒說什麼。</p>
<p>她是心疼這頭一個孫子，但以後多少正經孩子要不得，非要這個來得不巧的？</p>
<p>而溫從陽雖沒有聽清，卻更覺得不妙。</p>
<p>他膝行上前，對著祖母一下又一下磕頭，磕得額頭髮青。</p>
<p>求求了……讓他留下這個孩子，留下如蕙姐姐吧……</p>
<p>求求了……</p>
<p>這不也是她們的重孫子和孫子嗎……</p>
<p>疼在他頭上，也痛在何夫人心裡。</p>
<p>看見兒子額頭竟已經隱隱滲出血跡，她再忍不得了，也跪在老太太面前，求道：“從陽不懂事，老太太要怎麼處置，請快些給個話吧！”</p>
<p>“你說，該怎麼處置？”張老夫人想讓兒媳給外孫女做這個好人。</p>
<p>可何夫人怎麼親口說得出殺了親孫子的話？</p>
<p>她也沒領會老太太的好意，只忙說：“兒媳不敢逾越，請老太太做主就是了。”</p>
<p>張老夫人嘆了一聲，又看外孫女，想讓外孫女給她婆婆和丈夫賣個好。</p>
<p>但紀明達垂首站立，腰背筆直，不說也不動。</p>
<p>何夫人已經在摟著溫從陽哭了。溫從陽還是不肯停下磕頭，何夫人就用自己的手墊在下面。</p>
<p>張老夫人深深長嘆。</p>
<p>“夠了！！(<a href=" http:="" p="">
何夫人哆嗦了一下，忙死死抱住兒子，不敢再讓他動。
“如蕙！”張老夫人站起身，顫巍巍把柺杖尖指向她，“你太太派你過來，是讓你伺候主子的起居，誰叫你暗藏禍心，引誘主子壞事？！”
“老太太！”溫從陽要為如蕙姐姐喊冤——是他要的如蕙姐姐！
可何夫人怎敢讓他再多說！
她忙捂住兒子的嘴，在他耳邊罵道：“你還不知足，真是想讓你老子來嗎！！”
老太太雖然罵得狠，但必然會留情面！
母親掌下，溫從陽發出一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