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第 75 章 她願意


“紀明達。”

她猛然回頭。

寶慶郡主何時來到了她身後?

她來做什麼!

寶慶已經盯了紀明達有一會。

“你竟不服你的親妹夫?”一手搭在紀明達肩頭,她低聲笑問,“你不服,是想‘戳穿’他作弊,還是也想過去獵頭虎回來,證明你不比他差?”

“你從小就自得文武雙全,不輸男子,時時刻刻要挑剔旁人,我還不知道嗎。”寶慶在她耳邊說。

“郡主娘娘,說笑了。”紀明達低身行禮,藉此躲開她的觸碰。

“我是不是說笑,你自己心裡清楚。”寶慶更厭煩碰她。

她沒再對紀明達動作,只更壓低聲音,笑問:“你只顧盯著你的親妹妹、親妹夫,就沒想起來看看,你丈夫和公婆早就走了?”

紀明達忙環視四顧。

果然,舅舅與婆母早便回去歸座了,只有溫從陽遠遠杵著,應是聽舅舅之命在等她。

“多謝郡主提醒,”她道,“我這便回去了。”

她說完就要走,卻又被寶慶拽住。

“急什麼?”寶慶笑道,“你不是不服嗎?”

“咱們,也有幾年沒打馬球了吧。”快速鬆開紀明達的手腕,她看向球場。

秦王等人在繼續打下半場球。第三場可以是她們。

“你大約還不知,我娘已經認下了二妹妹做義女。妹夫的本事遠在我之上,我比你清楚。”寶慶語含警告,“你不服他,就先在球場上贏了我,再去謀算你那些無稽的猜疑!”

紀明達愣了半晌。

二妹妹,成了廣宜長公主的義女嗎?

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廣宜長公主雖與娘交好,卻從未對安國公府的小輩表露出認義女、義子之意。寶慶郡主是自幼和二妹妹最好,與她處處不相投,但在兩府斷絕之前,廣宜長公主其實對她最疼愛,也未有過此意。

是又發生了什麼,才促成廣宜長公主和二妹妹?

但,暫且顧不得想這些了。

今天不解決寶慶郡主這樁麻煩,誰知將來還有多少糾纏!

“比就比。”紀明達緩緩看向寶慶,“多謝郡主娘娘垂愛,願意與我賽球。”

“這樣噁心的話還是少說吧!”寶慶真是想吐。

從小就是這樣!她滿口的“之乎者也”大道理,自詡守禮端方,又真心、真正做到了多少君子之為?

小事不提,只論尋常女子的“終身大事”,明遙妹妹至今保密,不肯說為什麼突然換了親事,可難道她自己就沒有猜測嗎!

做出奪人親事這等齷齪之舉,還有臉面對旁人說“禮”!

幸好她失心瘋了,舍了崔珏不要,自己搶了個無用東西!

紀明達冷笑,忍住了沒回嘴。

從來都是如此,寶慶郡主無禮,反還說她守禮是噁心造作!

“與你交好的來的不多,我不佔你的便宜。”寶慶指向看臺,“你我各為隊長,願意打馬球的女子,只按本事公平分配。”

“好啊!”紀明達與她一同向前,“那我更要多謝郡主娘娘垂恩,願意與我公平相賽了!”

“我何時未與你公平相較過!”寶慶冷嗤,“只要你願賭服輸,就不必再有口舌之爭,球場上見真章吧!”

……

秦王等人退場。

第三場馬球賽,女子們的球賽,正式開始了。

劉皇后高坐看臺,望著寶慶與紀明達一紅一青,各帶隊員,如游龍飛鷹一般奔馳在球場中,人人活潑明烈,神采飛揚。

大公主和秦王妃、二皇子妃也下了場,都在寶慶隊裡。

而她身邊,空著四個位置。

多出的一個,是善華的座位。

善華體弱,又連日旅途勞累,連上午大宴都只坐了半個時辰,便退下去歇息了。

她想盡力讓善華與別的孩子一樣,能來行宮秋獵散心,不比旁人少什麼,哄著帶上了她。善華素來嬌氣,趕路格外辛苦,卻體諒她的心,沒說過一句勞累。

可善華的身體並不會因離了宮中就瞬時康健。

只要自己願意、家中准許,女子也可以學騎射,也能下場打馬球,但她不能。

滿宮孩子,只她不能。

可善華,本來能有和她姊妹

嫂子們一樣健康的身體。本也可以做個活潑好動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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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與陛下虧欠善華。

這更是先皇后的罪孽!她因生產虛弱早死,便是她遭到了報應!

劉皇后看了幾瞬六皇子。

陛下一直在看這個孩子,她略看幾眼無妨。

六皇子正和他舅舅齊國侯在一起,笑得高興呢。

笑吧,笑吧。

她倒要看看,他們到底還有多少可高興的日子。

劉皇后微微一笑,抿了口茶。

……

酉正之前,柴敏回到行宮。

紀明達以一球惜敗給寶慶郡主,已回房中更衣。

兩個姐姐都不在,紀明德接到柴敏時,便沒覺得太過丟臉。

雖然柴敏帶回來的獵物不少:鹿、雞、兔、狐狸,甚至還有一頭野豬。

但他至晚才回,人人都能看出來,他顯然也想獵熊,偏卻沒能帶回來熊!

二姐姐的丈夫可是殺了虎!還給了二姐姐那般的體面榮光!!

柴敏受了傷。為躲野豬衝撞摔到了右臂,但不算重。

按捺住深深的不甘、不服、不滿,紀明德親手給他上藥包紮,還如往日一樣柔聲誇讚他,寬慰他。

“自從知道三爺要去殺熊,我心裡就日夜不安。”她嘆道,“今日三爺雖然沒能得償所願,可我更高興三爺沒遇見危險。幸好是受了輕傷,若有個大事故,三爺可叫我怎麼活呢!”

柴敏心中的煩躁略散去些。

“本事不夠、沒有運道,願賭服輸!沒什麼可惜的。”他皺眉,“奶奶也別再提了。”

只是,該怎麼和父親與岳父交代。

替他包好傷口,紀明德要去沐浴更衣,以待晚宴。

“奶奶別去了,”柴敏把她拽回床裡,“我都不去,你去有什麼意思?”

他扯開了紀明德的衣襟。-

晚宴不在行宮主殿,只在宮門到主殿前的大廣場上,席地而坐。

篝火與火把將廣場照得如白晝通明。

崔珏與霍元的座次特安排在皇帝近旁,廣宜公主和寶慶又把紀明遙按在了崔珏身旁。

霍元本想趁此機會,與小崔大夫談一談各自殺虎獵熊的經過。他是真心佩服此人的本事,想要結交。

可他第一次想敬酒遞話,小崔大夫正給他夫人倒酒,還叮囑:“這酒太烈,夫人只吃這一杯便是。”

他夫人問:“那我若非要吃兩杯呢?”

小崔大夫便說的是:“我替夫人多吃一杯,好不好?等回家裡,夫人再盡興。”

真讓人牙酸!

他第二次尋到機會,才要開口,小崔大夫在給他夫人切肉、蘸料,那個細緻,就差直接喂到嘴裡了。

終於,又讓他瞅見第三個空。

他都把酒杯舉起來了,人都要起來了,陛下卻比他先起身,笑令在場所有人:

凡有能者,皆要作詩賦以記今日,詩賦上佳者皆有賞賜。

小崔大夫的夫人就給他鋪紙、磨墨,靜靜坐在一旁,望著她的丈夫作詩賦。

霍元本不好多看人家的夫人。

但小崔大夫的耳朵怎麼紅了。

當著陛下、娘娘和在場這麼多人,給媳婦倒酒切肉、溫柔小意服侍不臉紅,被媳婦多看了一會,就臉紅了是吧!

霍元是徹底服了。

不然,他也先娶個媳婦,嚐嚐這黏糊滋味,再讓媳婦去交好紀恭人?

至今二十

四歲未娶的霍元,第一次冒出“想成婚”的念頭。

但紅著耳朵作詩作賦的小崔大夫,還是奪得了陛下的賞賜。第一等的厚賞。

紀恭人一字沒寫。

女子裡得賞賜的,有吏部於尚書的夫人,二公主,於尚書家的一個女兒、兩個兒媳,國子監祭酒的夫人,刑部左侍郎的夫人,翰林院王侍讀學士的夫人等等快二十位。

排在第十八位的,理國公府的紀宜人,似乎是紀恭人的親姐姐?

這姐妹倆,好像不太熟。

霍元想起了去年聽到的幾句流言。

現在,應當不會有人再汙衊造謠,說:紀恭人是勾引了姐姐的未婚夫,才被迫讓姐姐退親,自己得逞,嫁給了新科探花。

但應不是沒人疑心,只是真沒人敢再說了。

安國公府這事做得忒不地道。

不管換人成親是為什麼,這麼大的國公府裡,就沒有人想過,紀恭人的名聲會被如何敗壞?

霍元又瞥了一眼小崔大夫。

他夫人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受賞回來呢。

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多好的……小姑娘啊。

霍元忽然又不想成親了。

……

晚宴席散。

溫從陽與紀明達跟隨父母回到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