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徹的番外

可事與願違。

上天判他死刑,誰也更改不了。

再一次,再一次他被他的生身父親拋棄了,比上一次更可悲,更絕望。

因為他要他親手去掐滅他坍塌世界裡的微光,要他親自與他反目。

“此次陛下想要請君入甕,還望二殿下好好配合,此後所有與外邦來往的書信都要勞煩二殿下來書寫,我們也會留下線索給他們,將矛頭對準你,還望殿下成全陛下此次的四海宴請。”

蕭如徹看著面前枯瘦如柴的黑袍老者,自顧自地哈哈大笑起來,眼角的淚不斷滾落,笑的蒼涼,笑的絕望。

“我成全了他,誰來成全我?”

“殿下是知道陛下的規矩的,你若不做,你身邊的人便來為你受罰,這次,陛下不允許出任何差錯,不然,除了你的母妃,我們的太子殿下恐怕也得身死道消。”

“啪嗒”一聲,他手裡的棋子一下砸在地上,瞳孔猛然放大,艱難地抬頭看著他,難以置信地開口。

“他連……阿曄也會捨棄?”

“太子殿下若與陛下同心同德,自然是我大盛永遠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若與陛下離心離德,那便只能換人來坐,全看太子知道多少……”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阿曄,阿曄心懷天下,他怎麼能不是太子殿下!”

黑袍老者看他一眼,緩緩勾起一抹笑來。

“那就看二殿下如何選了。”

蕭如徹一下癱坐在地,整個人搖搖欲墜,渾身上下都在顫抖,看著散在周身的暖玉棋子,紅著眼睛笑了一下。

“我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好。”

吾願赴湯蹈火,守阿曄太子之位。

一起長生的願望無法兌現,但這個願望他可以兌現。

那天,那天也是一個暖黃色的光芒映滿整個天幕的時候。

他親手將刀遞在了阿曄手上,用尖銳的言語宣洩著自己所有的委屈,越是窒息崩潰說出的話就越鋒利。

他恨著這世上的每一個人,窒息絕望地尖嘯,是他們一步一步將他逼到了這個地步,讓他不得不與他唯一的微光反目,讓他要死的那樣驚天動地。

他恨啊,他怎麼不恨,他快死了,他就是要那樣不講道理,他要恨這所有的人。

可看著阿曄紅著眼睛與他怒目而視,那樣的目光,像是凌遲一樣,他心裡的防線塌了一次又一次。

可這條慘烈的路,他還是要走完,粉身碎骨也要走完。

只因,他的太子殿下只能是阿曄。

後來,他跪倒在了漫天腥風之下,倒在了他那明滅的微光身邊。

整個世界徹底的安靜了,只有腥風在落日餘暉中悲鳴。

他最後看了一眼滿心枯涸的阿曄,眼中蓄滿了淚水。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曾高樓眠。

可我卻要殉這巍巍皇權。

與你反目,痛極而亡。

“阿曄,我喜歡竹子的,我想睡在那裡……”

他這一生,起調就是悲涼,結局又添慘烈悲壯,可在他這短短的一生中,還是有人將他好好安放。

他真的,好想睡在那裡,繼續做著兄友弟恭的長生夢。

——

注: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長安眠。——《把酒對月歌》明·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