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盲(44)
它的能力是有限度的, 大多數時候只能附身在無生命體上,以及意志薄弱的兒童與部分未成年人。
辛禾雪只能另外尋求辦法。
當然, 這不是一件難事。
“等等……”
辛禾雪推了推席正青的胸膛, 或許是改造之後的原因,Alpha就像是銅牆鐵壁,推動的時候辛禾雪只覺得硌手,他略微錯開身子, 靠在席正青肩頭喘氣,唇部由於承受了過多的舔吻,本來血氣不足的淡粉色也變得淺紅。
烏黑睫羽在眼底投落一片淺色陰影,在席正青親吻那薄薄的眼皮時, 陰影條件反射地顫了顫。
被Alpha攔腰折膝地抱起來, 經過上樓的階梯, 最終放到二樓主臥的床上時,青年的神情隱含著幾縷極輕極柔的倦怠。
席正青知道這是他又困了的表現。
辛禾雪最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儘管醫療團隊反覆強調他的身體指標除了體虛, 沒有表示出異常結果,但辛禾雪越發嗜睡,晚上入睡的時間越來越早, 卻常常要中午才醒過來。
大手順著往上將睡衣柔軟的布料推成層層褶皺,堆疊在胸膛上半部分。
快要入秋了, 外面傍晚才下過一場雨, 絲絲涼氣接觸到白皙無瑕的肌膚。
辛禾雪掀起眼皮, Alpha正在像狗一樣拱在他胸口,他抬手,指節曲起緊緊攥住了席正青的頭髮,語氣中飽含警告的意味,“……別咬。”
他的態度很強硬。
儘管如此,在粗糙的舌苔掃過兩點時,辛禾雪脖頸後仰出漂亮的弧,壓抑不住地哼了一聲,低低的,像是羽毛尖掃在人心頭。
眼尾染上薄紅,小痣像是搖搖欲墜的一滴淚。
他近來身體不好,席正青不敢強迫,也不敢真正地碰他,只能和狗舔肉骨頭似的把人翻來覆去地嘗。
“最近怎麼這麼容易困?”席正青低聲問著,“現在才晚上七點。”
辛禾雪聲音輕得似呢喃,“是嗎?”
他瞥了一眼牆上的鐘,確實如此。
席正青又湊前來吻他,大手放在單薄胸膛上力道時輕時重。
辛禾雪胸前原先淡粉的尖尖已經成了嫩紅色的果,給Alpha叼在口腔裡輕咬過,短時間內恢復不了原狀。
不知道是不是席正青的錯覺,他這幾天總覺得辛禾雪的胸口真被他吃出了極輕軟的起伏,很薄的一層,大手覆蓋上去的時候,掌心能感受到一點。
辛禾雪脾氣不好的時候會直接打掉他的手,罵他手賤。
席正青口乾舌燥。
辛禾雪推開他的手,厭倦道:“別弄了。貼創口貼很麻煩。”
他身體本來就敏感,衣服的布料再柔軟,現在和胸口摩擦過的時候也會覺得難受,睡覺時翻個身都不舒服。
席正青只好消停了,虛攬著辛禾雪,手放在他的脊背上輕拍哄睡,“我不鬧你了,你睡吧,明天我七點半叫你怎麼樣?”
辛禾雪眼睛合上,也沒說好還是不好。
席正青勸說道:“睡眠超過十個小時會越睡越困,對身體也不好,明天我陪你出去逛逛?走一走,運動運動。”
他越說越囉嗦,還沒勸完,擱置在一旁的通訊器就響了起來。
辛禾雪知道外界的局勢愈發嚴峻了,裴光濟已經三天沒有回到這裡,席正青時常輾轉兩地,長時間不合眼,眼中瀰漫著淡紅血絲。
為了外界通訊的聯絡方便,甚至解除了別墅的信號屏蔽,不過他們還沒有將通訊器還給辛禾雪。
席正青坐起來,去床邊接了個電話,臉色逐漸難看。
辛禾雪緩緩睜開眼,問:“你要離開了?”
席正青低頭親了親他額頭,他沒說明原因,只是應了一聲。
辛禾雪困得打了個哈欠,“那我明天自己出去轉。你調一個機器人來陪我吧。”
他眼中有倦怠的水光,“有個在外面巡邏的,上次看見我還問我要不要喝水。”
聽起來很會體貼人類的一個機器人。
席正青也怕辛禾雪獨自一個人會出現安全問題,又怕辛禾雪待在房子裡久了缺乏活動,身體不好。
辛禾雪又不喜歡和那群醫生打交道,這樣看來,機器人看上去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席正青答應了辛禾雪的要求。
………
辛禾雪重新又回到了那家維修店前,身後跟著的是一號。
“謝謝你帶他過來。”中年男子戴著眼鏡,身形清癯,兩鬢已經長出白髮,他給辛禾雪倒了一杯茶,在辛禾雪表示對他的身份好奇前,他好似已經猜到了辛禾雪要問什麼,靜靜述說道,“裘荊是我的孩子,謝謝你帶他過來,我本以為此生不會再見面了。”
他以一種感懷的眼神望向一號。
裘荊?
辛禾雪慢了半拍地看向身後跟著的機器人,龐大的陰影投在斑駁牆壁上。
【解鎖人物???——裘荊】
【裘荊愛意值已滿】
【裘荊虐心值五十】
裘荊……?
辛禾雪忽然想到了當初在裴光濟臥室裡見到的一張合照。
那明顯是一張發小合照,除卻裴光濟、席正青和左永言,最右邊角落的人是個生面孔,當時k只說這個人沒有出現在劇情中,因此檢索不到有關信息。
見他看過來,明顯不符合機器人身形的影子延長,尾巴左右搖晃地擺了擺。
辛禾雪因為那與蠍尾形狀相似的陰影,轉身捂住唇部,有點反胃的意思。
一號搖擺的尾巴又停了下來。
【裘荊虐心值+5】
……原來那五十的虐心值是這麼漲上來的。
辛禾雪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在矮几旁坐下,抿了抿杯中的茶水,聆聽眼前自稱是裘荊父親的中年男子說話。
這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就是一段勢力錯綜複雜的豪門秘辛。
眼前的中年男子是裘家家主的情人,值得注意的一點是,裘家家主和情人生下來的孩子比和法定配偶誕下的孩子要年長好幾歲,甚至情人的孩子當初被接回來當作正統的繼承人培養。
辛禾雪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繼續聽下去,他對別人家的家事其實沒有什麼興趣。
但是對方和裘家最初的生物實驗室還有關聯。
中年男子叫席澤,是席家的旁系血脈,和裘家家主的關係暴露之前,他一直在實驗室工作,大部分的異種改造工程都由他進行領導參與。
當初的實驗室火災爆炸事件並非偶然,這原本是一起針對席澤的刺殺行動,畢竟席家旁系和裘家家主偷情的事情是一顆定時炸彈一般的豪門醜聞。不過想要解決席澤的卻不是席家,其中參與的勢力很多,除卻一邊合作一邊忌憚席家的裴家,還有聯邦的地方勢力和部分小貴族。
由於席澤和裘家家主的曖昧關係被誤解讀為席裘兩家有聯合的意思。
裘家當時發展得越來越壯大,只要一打破了勢力平衡,就勢必會動其他人的蛋糕,與其重新洗牌,不如就藉由此事打壓裘家的氣焰。
火災也是在刺殺行動中有意導向的,目的是搗毀實驗室據點。
“我其實很後悔。”席澤說,“用孩子們做實驗。”
他看向裘荊。
一號已經完全喪失了人類的思維情感,也不存在任何為人的記憶,就連所謂生物學上的“父親”站在自己面前,也毫無波瀾。
辛禾雪不知道席澤是否真的在後悔,他無法從對方的布著細紋和褶子的臉上判斷情緒。
遲來的席家人在火災裡暗中保下了席澤,家風周嚴的席家無法接納這樣私德敗壞與已婚者聯繫過密的家族成員,救下席澤已經仁至義盡,但席澤絕不能再出現在外界,事情一旦抖摟出去,將會對席家的家族名譽造成極大的打擊。
當時的家主將他送進了蜂巢,偽造出已經遇難去世的假象。
席澤在這裡一待就是十多年,像是暗不見天日的老鼠。
但裘遠知道他沒死。
席澤低下視線,“裘遠這孩子的改造手術也是我主刀的。”
才七八歲的孩子,接受非人的實驗後,必須忍受從此以後成為異類的生活,應該是恨得不再恨了。
“之後的工作我和裘荊會完成,”席澤對辛禾雪笑了笑,“你好好養身體,年輕人的好日子在後頭,希望你以後能陪著這兩個孩子好好走接下來的路。”
………
辛禾雪知道了他口中的“工作”是什麼。
在那張對方畫出來的簡易蜂巢地圖上標紅的各個點位,席澤和一號佈置了大量火藥和定時的炸彈。
那些都是地下水有可能滲出的薄弱區域,爆炸的威力足夠使得這裡塌陷,強力排水泵炸燬後,噴湧的地下水也會將這裡淹沒。
或許是蜂巢的大部分機器人都經過席澤的手進行維修,做過了手腳,這樣的危險行動沒有驚動任何安全程序。
他看著席澤打開無線電高音喇叭,內容足夠廣播給整個蜂巢的居民,冷靜的語氣述說著:“請蜂巢居民儘快撤離,定時炸彈將會在一小時後引爆,請蜂巢居民儘快撤離,外界已經有直升機等待接應,定時炸彈將會在一小時後引爆。”
安全系統被破解,蜂巢的居民可以不用受到生物識別系統的阻攔,他們能夠乘上升降的電梯,綠色安全通道的出口也不再封死。
他們惶惶地擁擠著向上攀爬,離開這個久不見天日的黑暗的家園,像是蟻穴被衝潰而四散逃離的蟻群,奔向一無所知的安全地帶。
辛禾雪看向席澤,“你不走嗎?”席澤沒有回答,才幾天的時間,不只兩鬢的頭髮,他已經滿頭花白了。
席澤送他出門,“快去吧,到外面去,還有人在等你。”
………
一號和辛禾雪走散了。
辛禾雪立在邊緣,俯視著黑暗的蜂巢,月光如鹽粒,撒在他身上。
他挪不動步伐,儘管鐘錶已經在提醒他爆炸的倒計時就要到了。
辛禾雪定定地望著深淵,白晶礦的產生源自於世界本源,自然有著無法解釋的神奇力量,蜂巢底部的電力系統已經被搗毀了,漆黑一片,所以無法再看見底部工作的機器和挖掘出來的白晶礦。
森林裡密密麻麻的逃竄的人類和機器人,他們在倉皇中搭上了異種組織派遣過來的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響徹雲霄。
不知道哪裡先起了火,焰光和黑煙瀰漫在森林裡。
辛禾雪無知無覺地向前踏出一步。
因為踩踏上去的重量,蜂巢懸崖邊的石頭已經崩了一角,細碎的沙石滾落無邊黑暗。
在這一刻,他只能感受到白晶礦的能量,來自世界本源的共鳴,他隱約感覺那有些熟悉。
k:【危險。】
k:【離開。】
k:【辛禾雪?】
他喚不回宿主的意識,而辛禾雪已經又向外踏出了半步,懸懸而立,彷彿是沒有線牽引的風箏。
有Alpha大聲猶如嘶吼地喊了他的名字。
辛禾雪才緩緩轉過頭去,從森林裡向著這邊趕來的是裴影,他又做回了那種克萊因藍的挑染。
辛禾雪恍然回過神來,他深深地眨了眨眼睛,退開時已經有些晚了,從蜂巢底部開始爆發震耳欲聾的轟隆聲,火光竄天地夾著灰和土,從地底噴湧上來,爆炸的氣浪將蜂巢吞沒,畫面令人驚心動魄。
巨大的衝擊波瞬間撕裂空氣,裹挾住崖邊的青年。
辛禾雪感受到身旁衝過來一個人,用力將他整個人一推,辛禾雪順著地面的坡度滾了兩滾,撐起身來的時候,只來得及看見裴光濟攀著懸崖邊緣,手臂青筋暴突,手指深深扣入土地,絲絲縷縷的地縫如同蛛網。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地縫裂開了,自他們中間橫亙出一道縱深的裂隙。
辛禾雪下意識伸出手去的時候,看見裴光濟直直墜落了下去。
周遭是寂靜無聲的。
夜晚是黑色的,另一個顏色是火焰發出來的紅光。
辛禾雪只能從裴光濟的口型判斷,對方要和他說的內容是“別害怕”。
【裴光濟虐心值已滿。】
他緊緊皺著眉,一切事情發生在短暫的時間裡,身後的裴影衝上來,力道大得要把他揉進骨血,抱著他離開危險地帶。
【裴影愛意值已滿。】
辛禾雪記得自己明明挑了一個裴光濟和席正青都不在的日子,按理來說,今天他們都不會出現。
他有些事情想不通,腦海裡一直是剛剛看到的畫面,只能反應遲鈍地靠在裴影胸膛上。
忽然,他咳出了一口血。
血液噴濺在裴影襯衫上,顏色鮮明。
辛禾雪明白了哪裡不對。
他抬起眼,裴影臉色焦急,嘴唇一直在動,不斷做著口型,辛禾雪不會讀這麼長篇大論的唇語。
原來是因為巨大的衝擊波,讓他暫時性失聰了。
裴影應該從他的反應瞭解到了,即使這樣,他還是不停地說著。
而裴光濟或許早早就猜到了辛禾雪這段時間的異動,他還是默許了。
辛禾雪勉強撐著眼皮,過了一會兒,腦袋一歪,靠著裴影的肩頭,昏迷過去。
………
世界沒有坍塌,工作還沒有結束,那麼意味著任務目標的裴光濟也沒有死,不過數值已經刷滿了,有關他的任務結束了。
辛禾雪的聽覺暫時還沒有恢復。
他被接到了異種組織在下三區的大本營,由於是功臣,受到了所有異種的熱烈歡迎和尊敬。
即使如此,辛禾雪不常邁出自己的房間,很多異種的非人特徵讓他本能反胃,雖然異種們對他很友好。
聽人說,他的房間是一號準備的。
對方一比一復刻了在南城半山別墅裡的房間,窗外是花園,波斯菊還沒有謝。
也不算是聽人說的,只是有個長得和人類較為相似、沒有什麼非人特徵的異種,會給他打字交流。
對方說,一號之前在一點一點地往這裡增添家居。
像是想要養貓又暫時沒有能力的人,只能在每次衝動時,先購置一樣家居物品。
辛禾雪點了點頭。
對方向他打字,“裘遠回來了。”
輸入框的線條還在閃爍。
一個裘遠、兩個裘遠、三個裘遠……
出現在了臥室門口。
辛禾雪:“……”
他懷疑自己幻視了。
重影這也是爆炸衝擊波帶來的後遺症嗎?
原來每個腕足都能夠分身啊……
辛禾雪數了數,終於得出了這個結論。
和他聊天的那個異種離開了。
裘遠們風塵僕僕,有的衣衫襤褸,有的臉上狼狽地沾著血跡,有的墨鏡已經破碎了半塊,眉骨輪廓峻深。
八爪魚應該是採取了八人包圍軍事監獄的策略,現在才得以越獄出來。
“……”
八個裘遠同時在對他說話。
這本來是很吵的現象。
幸好辛禾雪短暫失聰了聽不見。
只是他光是看默劇,也覺得吵鬧。
裘遠們的衣服說不定還是逃亡路上半道搶劫服裝店換上的。
辛禾雪分辨不出主體,隨便拽了當中一個服裝最為乾淨整潔的,他扯住裘遠的領帶拽進來,反手“嘭”地關上了臥室門。
辛禾雪臉色很差,看起來心情不好。
裘遠猜測是因為他當初沒有選擇告知辛禾雪他的計劃,結果兜兜轉轉還是讓辛禾雪被動地參與了。
“要不你打我吧,”裘遠老實地舉起雙手在耳邊同一水平線上,作投降狀,想了想又不甘心地指了指門外,“你可以選門外的任何一個,可以把他打死,只要你能消氣的話,兩個也可以……”
六爪魚也可以正常生活。
甚至可以領取火種組織內部的殘疾補助金。
裘遠有些地獄地想。
他還沒發覺辛禾雪的異常,這段時間他和這邊聯繫不上,回來後,一路上的異種和他打招呼,他只知道計劃十分順利地完成了,而辛禾雪被安置在這裡。
因此一路狂奔了過來。
辛禾雪冷著臉不說話。
裘遠舉著投降的手沒有放下,“我當時沒和你說,是因為我想了想,蜂巢還是太危險了……”
“呃,不……”
他又擔心他的表達會讓辛禾雪認為自己輕視他的能力,又改口,“主要是讓你參與的話,實在是大材小用,畢竟裴光濟和席正青他們完全不是你的對手……”
裘遠很放心辛禾雪的實力,這倒是真的。
他嘰裡呱啦了一大堆,最後看辛禾雪沒表示,只好小心地試探著問:“你還生氣嗎?”
辛禾雪睨視他一眼,把裘遠推到床上,一言不發,跨坐到裘遠精勁緊實的腰腹。
他往後坐了坐,能夠明顯感受到小八爪魚的分量。
【裘遠愛意值+5】
【裘遠目前愛意值760】
辛禾雪揉了揉耳朵,言簡意賅:“聽不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