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4)
“什麼好對不住的?我還有別的帕子。”
辛禾雪隨手將那張雪梅圖的手帕丟入周山恆懷中。
周山恆險些沒接住,手忙腳亂地拿穩。
看見辛禾雪這般坦然態度,周山恆愈發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
又到了日暮向晚的時候,山中子規一陣陣啼鳴。
按照昨日,兩人就該在此時道別分開了。
辛禾雪卻是吃痛般吸了一口涼氣。
周山恆關切地問:“辛公子,你如何了?”
辛禾雪半躬身,撩開了青袍的下襬,“我早上來時崴了一下腳,本來覺得不嚴重,現下卻又好像寸步難行了。”
周山恆蹲身下來,他去察看辛禾雪腳腕的情況。
登雲履往上一些足踝的位置,隔著布料看不見,但似乎確實是腫起來了。
辛禾雪憂心地說:“這下恐怕難以下山了,不知道寺廟中有沒有空房……”
寺廟條件艱苦,即使是空房恐怕也要和人湊一間屋子睡通鋪。
周山恆毫不猶豫道:“我揹你下山。”
辛禾雪只推拒了兩聲,目的達到了,他也就答應了。
周山恆背上他,竹笈就無法背也不好拿了,所以先背在辛禾雪背上。
所幸是輕便的小竹笈,不是遠途跋涉的和箱子一般大的。
周山恆做慣了農活,有一把力氣,揹人很穩當。
辛禾雪雙手環在他肩頸,臉伏在肘窩裡,伴隨著綿綿冷香的吐息就在周山恆脖子旁。
他不得不轉移注意,找了個話題問辛禾雪,“辛公子可有考科舉的打算?”
“科舉?”辛禾雪側著頭,“我不考科舉。你就當我是遊俠兒,四海為家吧。”
魚可不就是以江河湖海為家嗎?
周山恆應了一聲。
辛公子話中的快意,周山恆是佩服又無法做到的,他家中清貧,母親久病難醫,只盼望著他讀書出人頭地。他因此沉默下來。
辛禾雪又道:“不過你若是過了州試,十一月要上京,我倒是可以跟你一起,正好我要回京城看看。”
他還記得自己編出來的身份,是京城人士。
周山恆又應了一聲。
山路階梯一級一級往下走,他往上託了託辛禾雪。
指節一側的繭子不免滑過青年大腿的肌膚,即使隔著一層夏日清涼的薄褲,周山恆彷彿也能感受到那種柔潤。
辛禾雪默默道:“癢。”
周山恆像是被當場抓住的登徒子,磕巴一聲,“對、對不住。”
他的手僵硬得一動不動。
【周山恆愛意值+3】
辛禾雪有點兒睏倦,和貓兒似的蹭了蹭周山恆的脖頸,調試了個合適的位置閉目小憩。
他說:“到了山腳你叫我。”
周山恆:“嗯。”
周山恆的背部寬厚溫熱,軀幹高大結實,不像尋常的文弱書生,但也不至於像莽夫那樣的粗獷。
整體來看,還是個溫厚謙恭的文人。
階梯很長,還是穩妥地到了山腳。
到山腳就離許壽村不遠了。
辛禾雪乾脆道:“周兄,我口乾得很,可否到你家喝杯茶?”
周山恆低頭,“你不嫌棄就好。”
周山恆:“我家裡還有些藥酒,你腳腕腫了,恐怕有淤血,用些藥酒揉開會比較好。”
辛禾雪答應了。
周山恆揹著他回家。
週二郎估計又到後山上挖野菜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因為一心念著辛禾雪的傷勢,周山恆沒有發覺水缸裡少了一道白影。
他把辛禾雪放在竹椅上,又去拿了屋中的藥酒出來。
“得罪了。”
道了一聲,周山恆屈膝蹲下來,給辛禾雪褪去左腳的鞋襪。
崴腳什麼的本就是託辭,辛禾雪用了些障眼法。
登雲履一褪,皓如霜雪的足踝露出來了。
腳腕細得很,瓷做的一般,只是過分蒼白,誇張地說白得近乎透明,淡藍的脈絡布著足背。
周山恆慎之又慎地托起。
因為太白,所以腳踝的腫脹淤青越發顯得刺目又可怕。
周山恆在手心裡盛著藥酒,捂到腳踝處,擦熱擦燙了,這才疏通血脈。
那本來就是障眼法,辛禾雪根本不痛,被周山恆這樣擦著反而才覺得麻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