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失憶(14)
那動作渡之再熟悉不過了,先是搭到肩頭,再之後輕輕釦住後腦,可以讓親吻更加深入。
書生的側臉在這個角度,有幾分像家中纏綿病榻的兄長。
渡之的臉色冷下來,好似蓋住了一層陰雲,大步地邁到了兩人跟前。
辛禾雪早在渡之出現在小路盡頭拐角時就第一時間發現了,於是順勢接受了眼前這位陌生書生的噓寒問暖。
在這位面容蒙著雲霧模糊不清的書生,給他披上斗篷時,也順水推舟沒有拒絕。
渡之還沒出聲,倒是旁邊的書生先道:“周江闊,原來你家當真住在這裡啊,我還以為向人問錯路了。”
渡之的視線轉向對方,“你有何事?”
原來這書生是順道過來慶賀的,他的名次就在渡之的後一名,過來是為了明日州縣長官設了鹿鳴宴宴請諸位考生共慶,他說一聲,邀請屆時做個伴,不至於沒有相熟的人,太過於孤單。渡之:“知曉了。”
他沒說不答應,也沒回復肯定的態度,似乎並未將那書生放在眼中,只是轉首望向辛禾雪,“你在此處等我?”
辛禾雪輕輕從喉間擠出一聲,“嗯。”
渡之:“……回家?”
辛禾雪將絨毛斗篷交付回去,還給那位書生,也沒多在意對方接過去時,面上流露的遺憾之色,只道:“多謝。”
書生接過來時,發覺那斗篷好似都沾染了青年身上的冷香,語氣變得有些羞澀,“不客氣。”
渡之面色沉著,向前走,念著辛禾雪跟不上,他一會兒L又稍微放緩了步伐。
辛禾雪明知故問:“你怎麼了?”
渡之劍眉擰成結,萬般不解地按住心口處,“心中好像酸脹,不舒服。”
陌生的感受使他難以招架,滿心滿眼都是剛剛辛禾雪和那書生相視的樣子。
辛禾雪淡淡下結論,“你吃醋了。”
渡之重複:“……吃醋?未曾。我清早出門時,吃的是胡餅,只加了少許的胡椒與鹽。”
他這反應實在是讓辛禾雪無話可說。
辛禾雪道:“嗯,多吃點。”
吃不死這個笨驢。
………
翌日是鹿鳴宴。
渡之要到縣裡去。
辛禾雪不同他一起,又故意差人在半路傳了些假消息。
盛宴之下,渡之喝了一些酒。
他從前滴酒未沾,導致如今不過是兩杯酒下肚,面色雖然如常,但是耳根已然通紅上來。
但還是平靜的一副模樣,不顯山不露水,因此也未曾有人發覺他的異常。
就連走路也仍舊是平穩的直線。
回去的路上,日落熔金,渡之耳畔卻聽聞了竊竊私語。
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人影,自他們咧開的紅口白牙中擠出來的文字密密麻麻,漂浮空中。
“聽說州試的解元和家裡的嫂嫂攪和在一起,真是人不可貌相……”
“沒有一點綱常倫理,讀再多的書又如何?聖賢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
“周家老大不是醒來了嗎?看他們二人今後如何自處?”
“要我說,功名在身又如何,既然有了通姦之實,官府就應當押著兩人沉河底!”
渡之回首,他往日是渾不在意的,這一次他從密密麻麻的紅字當中捕捉到了些許字眼。
醒來了……?
陳年桂花釀中的酒漿麻痺了頭腦,讓渡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竟是醒來了?
腦海中惡意的聲音道:“你嫂嫂不要你嘍。”
渡之心神大震。
他遲鈍地意識到。
按照辛禾雪的說法,那他往後都不能夠再和辛禾雪親近了。
那股形容不上來的酸澀鼓脹的感覺,重新又從心頭湧起來,渡之頭腦混沌地快步回到家中。
這時候已經是入夜了,屋簷邊的柳梢頭挑起一盤橘紅色的圓月。
渡之頭腦發昏,甚至沒有留意到兄長的房中仍舊安靜,傳言中醒來的兄長,分明依然昏迷在病榻之上。
他只顧衝入辛禾雪所在的側臥房。
青年好似是剛蘭湯新浴出來,懶臥美人榻,披拂身後的髮絲溼潤了薄衫,洇出細細脊柱線條。
輕衫遮白玉,衣襟尚未完全攏好才半敞著鎖骨。
鎖骨窩兒L裡還盈著一汪水色似的。
辛禾雪回首,微微一頓,“渡之?”
他只是放了個假消息,卻未曾想到渡之的反應會這麼大。
渡之上前,他現在看上去就像是被兄長橫刀奪愛的丈夫,而不是一個替兄長接親行禮的小叔子。
“周山恆親你了嗎?”
“他愛你?”
他的提問一字一頓,好似是想要知道答案,又不是那麼期待得到回答,態度十分矛盾。
辛禾雪掀起眼皮,涼涼地睇他一眼,薄薄鼻翼翕動,敏銳地聞到了來者身上的酒氣,“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