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我很想你
他羞愧,因為他未嘗是全然無辜的,吃過張家這麼多年的飯,他早就談不上無辜可言。
他抗拒,因為他見過了烏江縣的種種,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這件事就此斷裂,那麼多人淹沒入無聲的默然之中。
他求死,但是求死也不能讓自己重新變得無辜,他求生,但是求生就意味著要去同流合汙。
一種絕望的心緒如水一般逐漸淹沒了他。
“算了,算了吧。太沒有意思了……”他嘀嘀咕咕地說著,木訥的眼睛盯著房梁,如兩顆黑色的藏著綿的翡翠,不通透,“太沒有意思了,不想再做什麼人了。”
“想做個乾淨的東西,想做個沒有家的東西,想做個吃草的畜生,這樣好歹能坦蕩一些。被人吃掉就吃掉,好歹沒有負擔……好歹乾淨呢。”
他嘀咕著,彷彿中了邪似的眼睛也不動了。
陳坷遠聽了話,早先便離開了,此刻即使不離開,應該也不會允許見面。張峒道的院子裡很安靜,安靜到帶著塵埃落定的死氣。
他忽然睜開眼,眼珠活物似的動了動。
“我知道要做什麼了。”
是夜,一輪奔著圓滿去的鼓鼓囊囊的月亮懸在空中,長安城外有一道水溝,約莫恰好是八尺深,水底下是陳年的淤泥,翻攪上來弄得整條水溝都彌散著臭氣,那氣味裡面既有廢棄垃圾的惡臭,也有枯枝敗葉的腐臭。
一名男子走到那水渠邊上,摘下身上的披風,默默將那披風掛在樹上。
張峒道望著那一條醜陋地河,許久沒有說話,最終他低著頭嘀咕一句:“我去不了黃河了,要走到黃河那麼久,就會不想死了。”
說完,他低頭漠然許久,彷彿在祈禱什麼似的。
風吹過秋後的蘆葦,毛茸茸的蘆葦蒙著飽滿的月亮,張峒道向水裡踩了踩,爛泥並不是很好走,每一步都好像刻意要留下他似的。
張峒道拔出腳,又蹚水往深處走去,那難聞地氣味幾乎要將他蓋了起來。
“臭吧,臭吧,最好叫我就這麼爛下去,不要有人找到……叫我徹底臭在這裡,化了白骨什麼都不剩下……那就好,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