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八月 作品

第一百五十四章 終相見(求訂閱)

 “二弟,你不該這樣……”

 陳遠的臉色很蒼白,毫無血色的白。

 原本還算瀟灑的凌亂黑髮,在變成雪白的白髮後柔順許多,髮梢略遮擋的額上被映照的明亮。

 只是他那張刻意擠出的笑容,卻被兩行清淚的沖洗的更顯悲涼。

 陰雲遮蔽下,雪花片片飄落。

 林間沒有了豔陽照射,不再是山清水秀,而是變成了昏暗的白。

 彷彿整個世界失去了五彩斑斕,只剩下黑與白。

 蒼涼的天地裡,是一身紅衣的陳遠和一襲青衫的陳逸。

 陳逸怔怔的看著笑著流淚的陳遠,不禁也有些傷感。

 他明白,陳遠和凌音容師姐之間,一定發生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並非簡單的相遇、相知、並肩作戰。

 “感情?”

 “應該是吧。”

 這一刻,陳逸心中隱隱有一絲後悔,後悔喚醒真正的老大。

 或許事實真相和先前的“陳遠”所說的一樣。

 老大選擇自封,是在逃避。

 他不敢面對現實,所以才會放開了心靈,將一切交給了絕刀刀意控制。

 陳逸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天上的蒼白長刀、白虎神意。

 白虎神意踏著那顆不詳的暗紅星辰,眼神似是狐疑的看著那柄長刀,時不時用爪子戳戳它。

 不過與先前的幽藍長刀不同,這一次它力道並未減少,卻沒有在蒼白長刀上戳出幾個洞。

 “吼,吼。”

 虎嘯聲低沉略帶疑惑,疑惑的不是其他,而是刀意為何變強了?

 陳逸若有所思的看了幾眼,揮手散去白虎神意,獨獨留下那柄長刀橫亙天際。

 他能感受到刀意中的悲傷,一如周遭的雪花,一如此刻的陳遠。

 陳逸低下頭,注視著一動不動的陳遠。

 沉默良久。

 他從須彌袋中取出兩壇酒水,隨後便並指為劍就地取材削出桌椅。

 準備好一切。

 陳逸開口道:“兄長,和我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歷吧。”

 儘管可能會讓陳遠再次揭開那些傷疤,但只有這樣,方才能夠讓他有機會從裡面走出來。

 從先前“陳遠”口中,他可以確定一點,小時候對老大的“教導”是有效的。

 老實說,陳逸也沒有想到,他無意間唱了一首歌謠能讓老大記到現在,甚至成了他的精神寄託。

 精神寄託啊。

 在這樣武道超凡的世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將心神寄託外物上並不可取。

 至少陳逸如此,他的安全感都來自腰間長劍。

 只要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便無懼一切——不論生死!

 陳遠呆愣片刻,方才擦掉眼角淚痕,來到他對面坐下來,略有苦澀的笑了笑。

 “二弟,讓你見笑了。”

 說話之間,天空蒼白長刀緩緩散去。

 只是陰雲依舊,風雪依舊,兩個人兩壇酒依舊。

 陳逸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這不算什麼,記得那次剛進入演武場時,你還被妖屍嚇得尿……”

 不等他說完,陳遠趕忙打斷他,“別,別說!”

 簡單一句話就讓他暫時“忘掉了”那樁悲傷,臉露郝然。

 陳遠看了看四周,覺察到這裡的劍意籠罩,鬆了口氣道:

 “這種事情別說出來啊,不然‘絕刀’的名號都要沒威懾力了。”

 陳逸心下一動,“兄長還記得之後的事情?”

 他沒有提及凌師姐的名字,以免讓老大心神再次沉入悲傷之中。

 “記得。”

 陳遠點了點頭,注意到額前的白髮,他抬手捏了捏,竟笑了起來。

 “二弟,我帥不帥?”

 “帥,很帥。”

 陳逸啞然失笑,但心中不免有幾分疑惑。

 老大自封心神,卻還能記得絕刀刀意湧現之後的事情?

 不過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

 陳逸拎起酒罈倒上兩碗,舉起一碗笑道:“嘗一嘗我太虛道宗外最有名的桃花釀。”

 陳遠點了點頭,舉起那碗酒水示意一下,便一飲而盡。

 兩人沒有碰杯,也沒有下酒菜,就這樣一碗接著一碗。

 直到一罈子酒水見底,陳遠方才停了下來,蒼白的臉上有兩團紅意,語氣平靜的說道:

 “其實這些年,我沒有太多可說。”

 “你進入興武學府之前的事情,你我都知道。”

 “而從築基評定後,我被祖爺爺接過去之後,一切就都開始轉變。”

 陳逸想到先前‘陳遠’所說的地牢和妖魔,眼神略有冰寒。

 “敬業侯那時候就將你關進了地牢裡,讓你獨自面對妖魔襲擊?”

 陳遠沉默良久,好似陷入到那段黑暗的回憶中,神色卻是沒有任何變化。

 “那座地牢很黑,很冷。”

 “妖魔算不上強大,僅是九品境的小妖,但是數量很多,很多……”

 “我殺完一頭,還有一頭,兩頭,數不清。”

 陳遠用著最平靜的語氣講述出那段幼年的經歷,彷彿說得不是他,而是一位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

 “三個月,我在那裡待了三個月。”

 “期間不論我如何掙扎哭喊,都沒有回應。”

 “沉痾,也就是敬業侯府的管家,只會丟進來療傷的藥和食物。”

 咔。

 陳逸的臉色已然冷峻,手中的瓷碗直接化為粉末卻毫無所覺。

 “兄長可知他為何這樣做?”

 陳遠輕輕搖頭,拍開另一罈酒水的封口,倒上兩碗之後,一口喝完。

 “不知道,我至今不知道他為何那樣對我。”

 “唯一可能是他們早就計劃好讓我拜入絕刀晏海門下,方才這樣磨礪我。”

 磨礪?

 陳逸眼神冰寒,心中冷哼,這已經遠遠超出磨礪的範疇。

 若非當時的老大築基評定出眾,還修習過陳家基礎功法、技法,否則早就死在那座地牢內。

 這不叫磨礪,而是養蠱!

 陳遠看了他一眼,臉上擠出一抹笑容道:“其實那裡並不算危險。”

 “我也是後來回想才清楚,沉痾一直在那裡守著我。”

 “若我真的受了致命傷,或者堅持不住,或許他會出手將我帶出來。”

 “或許?”陳逸皺眉看著他,問道:“你不想,弄清楚他們那樣做的緣由嗎?”

 他本想直接問陳遠是否想要報仇,哪怕敬業侯周天策是他外祖父,也不能這樣對他。

 不過仔細想了想,陳逸換了個角度。

 無論陳遠如何選擇,他都不會干涉。

 但是對敬業侯周天策、潛龍、沉痾這些人,陳逸絕不可能放過!

 “不是絕刀嗎?”陳遠似是被他問住了,臉上露出一抹疑惑,“除此之外,還有其他?”

 “二弟,我知道祖爺爺行事霸道,但我想他只是手段過激了些。”

 “相比之下,我的師父——絕刀晏海,才是生性冷漠、喜怒無常的人。”

 說到這裡,陳遠神色有幾分黯然,似是不想回憶起那段經歷。

 “自我拜入無量山成為他的弟子,那時候我才明白什麼是冷漠無情。”

 “為了讓我能夠修習絕刀,他的教導已經不能被稱為‘嚴厲’。”

 “不是爬山就是習練刀法,尤其是在冬天。其實我很討厭下雪天,無量山的寒風很冷……”

 說到後來,陳遠莫名笑了起來,語氣也越發的輕鬆,彷彿那段經歷也算是個不錯的回憶。

 “和我師父一比,侯府裡的幾位先生真好啊。”

 “二弟還記得我曾經寫給你的信嗎?”

 陳逸點了點頭,他記得很清楚,那是老大寫給他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後一封。

 “那是在我前往封魔谷地之前寫的,沒想到等我出來之後已經是十年之後了。”

 陳遠又喝了一碗酒水,笑著說道:“我出來時,看到了你寄來的信。”

 “不過師父已經提前幫我看過了,我跟你說,他好生氣的。”

 “特別是你每次都會提及‘地榜第一’、‘小劍仙’,他恨不得提刀衝上太虛道宗砍了你。”

 陳逸沒有笑,更不覺得私自拆別人信件的師父是什麼好人。

 只是他看著面帶笑容的陳遠,腦海裡卻浮現一個令人難以相信的猜測——

 或許這樣的經歷,在陳遠看來是段不錯的回憶?

 只是因為這樣的回憶裡沒有折磨、寒冷、飢餓和殺戮。

 “兄長,下次見到你師父,替我向他問好。”

 陳逸端起碗一口乾掉,抹了抹嘴角的酒水道:

 “你就說,我很仰慕他的絕刀,若是有機會,我很希望向他請教。”

 陳遠笑著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語氣認真的說道:

 “把他留給我吧。”

 陳逸一怔,眼神略有些許詫異。

 老大的意思是要殺了他的師父,絕刀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