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渣男人人得而誅之
嚴初文說,講究些的人家,骨頭都是要碾碎的,血水有時候會從袋子裡滲出來,浸透船底,染汙頻伽的袍靴。那味道經年不散,是怎麼洗都洗不掉的,冬天還好,夏天實在是受不了。
嚴初文還說,奏響牛角號,是對亡魂的送別,也是告訴水裡的游魚:開飯了。那些魚會成群結隊地出現在船身四周,爭搶追逐。湖心慢慢會蔓延出紅色的漣漪,只是十幾分鍾,一切又歸於平靜,而岸上的人對此一無所知。
“哪怕你知道這些死去的人有了更好的歸處,但這樣血淋淋的儀式,確實不是說習慣就能習慣的。哎呦,我怎麼突然有些肚子疼?我上個廁所,你先回去,不用等我。”嚴初文說著,捂著肚子跑出了廚房。
驟然聽到這樣一段驚人的科普,我有些難以消化,離開廚房後並沒有回小樓,而是點燃一根菸,緩步走到了寺廟角落那棵巨大的柏樹前。
雖是冬天,但這會兒正午太陽足,露天也不覺得冷。
怪不得他不讓黎央幫忙,這種事,確實不太好讓小孩參與。
他呵護著黎央,像一名真正的父親那樣守護對方的純真,讓其不至於過早地接觸這些晦暗的東西,是不是也是一種……對自己童年的彌補?
我仰頭望著枝繁葉茂的大樹,記憶回到十一歲那年。
那年寒假,我跟隨嚴初文父子來到棚葛,目睹了神廟裡的暴行後,嚇得頭也不回地歸隊。誰想回去後方得知,嚴教授覺得棚葛這個地方
的民俗文化很值得深挖,決定再多待一天。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裡都是白天看到的那一幕——盛怒的男人,被打的少年,還有對方抬頭看過來……那滿是倔強的一眼。
十一歲的我是怎麼想的,長大成人的我再往回看,有時候自己都看不懂。反正第二天天才亮,趁別人還沒醒,我就偷偷穿上衣服,一個人又去了神廟。
神廟的門敞著,大殿的門也開著,但裡頭靜俏俏的,一點動靜也沒有。我繞過大殿,直接往後頭走,很快來到那棵柏樹前。
少年自然不可能還在,地上、樹上都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彷彿我昨天看到的只是一個幻覺。
踢了腳地上的石子,“咻”地一聲,正中一旁柴房的門。
那柴房本身都破破爛爛,外牆長滿了青苔,門更是搖搖欲墜,下頭破了一大塊。
我走過去,彎腰想將石子撿起來,指尖才碰上石子,從門裡忽地橫生出一隻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手白極了,陰影下生出一種不真切的美感,並且一點溫度也沒有。
人在極度驚嚇的時候根本叫不出來,我瞪大眼,慌忙甩開那隻手,一屁股坐倒都沒發出一絲聲音。
我那會兒才十一歲,尚且還不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只以為自己青天白日撞了鬼,嚥了口口水,連滾帶爬地就要逃。
“別走!”
我爬到一半怔住。
怎麼這鬼……還說普通話呢?
我又驚又疑地往回看,門裡的那隻手已經不見了:“你是人是鬼?”
那門晃動兩下,從底下冒出一截衣襬,似乎是有人靠著門坐下了。
“人。”門後的少年說道。
一聽是人我大鬆一口氣,渾身無力地坐在地上,忍不住抱怨:“你幹什麼故意躲裡面嚇人?”
“我是被關起來,出不去,不是故意躲裡頭嚇你。”
經他一說,我這才注意到門上有把大鎖。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又是打人又是關人的,還有沒有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