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迷城一
“我一天只開一卦。”女子笑道:“我不會給你重算,不過看在你我有緣分,我可以給你解決當下的困境。”
“當真?”宋小河笑得雙眼彎彎,抓著她的手,嘴甜地哄她,“好姐姐,我剛見你第一面就覺著你是個心善的人,我宋小河命中註定的貴人!不知姐姐如何稱呼啊?”
女子收了幡,對她道:“我名為步時鳶,你喚我鳶姐就好。”
春光燦爛,宋小河剛下山裝神棍沒騙到人,反倒花了身上所有的銅板換了個大凶之卦,還多了個同行的夥伴。
她向來是話多的,有人陪伴同行,她就拉著人從早聊到晚,將步時鳶的情況都摸了個清楚。
步時鳶年芳二十有四,自幼便無父母,打小拜師學藝,三年前師父故去便開始大江南北的流浪,只給有緣之人算卦。
她身子骨弱,有頑疾纏身,偶爾會在說話的時候拿出手帕捂著嘴咳嗽。
有時候咳得厲害,脖子到臉都是通紅的顏色,宋小河都怕她撅過去,趕緊給她拍拍背順順氣。
白天都在趕路,晚上的時候,兩人就睡在郊外,鋪上一層布就直接躺下,趕在春天的季節裡,夜裡也不冷。
宋小河趴在火堆旁看地圖,那夥人從三天前就停在了一個地方,也不知道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腳。
本來以宋小河的速度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的,但他們就這麼停了三日,宋小河追上來了,她拿手指比了下,估算明日再走個半天,就能到達他們所在的城鎮之中。
宋小河收了地圖,翻了個身仰躺,仰面看著漫天的星空。
曠野之下,周圍只有風的聲音,燃燒的火堆是唯一的照明,火光觸及不到的地方是無盡的黑暗,一股讓人心裡平靜的安寧籠罩了宋小河。
她看著星星,眼睛眨了幾下,突然開口:“鳶姐,你的卦,能算準幾成?”
那邊飄來兩聲輕微的咳嗽,“十成十。”
宋小河問:“就沒出過錯嗎?”
步時鳶大概是翻了個身,聲音窸窣,“既然害怕,何必執意前往?”
宋小河枕著自己的雙臂,晃著腳尖說:“我六歲的時候,就喜歡上小師弟,整整十年了。我知道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喜歡他,但是我跟那些人的喜歡不一樣。”
“所以你明知道前面是死劫,卻還是要去。”
“或許真的死到臨頭
了,我會逃跑,但一想到小師弟可能在那個兇險的地方重傷殘喘,等著人去救他,我就不能安穩地躺在仙盟等消息。”宋小河說:“我不相信那些人,我要親自去把小師弟帶回來。”
她語氣平穩,倒聽不出有多麼堅定的決心,說完就打了個哈欠,“睡吧鳶姐,明早還要趕路呢。”
步時鳶沒說話。
月光撒落一地光潔,覆在宋小河的身上,她似乎睡熟了。
步時鳶才開口:“我的卦從未出錯。”
隔天一大早,宋小河就從地上彈跳起來,把東西收拾好,撲滅火堆,與步時鳶繼續趕路。
她精力旺盛,走路蹦蹦跳跳,有時候走出老遠,還能摘了一朵花又跑回步時鳶的身邊。
走了兩個時辰,空中的風變大了,天色也漸漸暗下來。
步時鳶披了一件寬大的外袍,帶上兜帽,用絲布纏住了半邊臉,說道:“是黃沙天,咱們要儘快進城找落腳之處了。”
宋小河半蹲下來,“你走得慢,我揹你吧。”
步時鳶道:“不必,你只管往前走,我能追上你的步伐。”
宋小河沒有勉強,從儲物玉鐲裡取了件外袍裹在身上擋風,很快就把步時鳶甩在了後面。
越往前走,風就越來越大,空中開始刮沙,細細密密地打在臉上。
宋小河的皮膚嫩,吃不了這種痛,就掐了個擋風訣法。她法術不精,訣法只能堪堪擋住了臉,還不太牢固。
到後來,整片天都變黃了,風中的沙越來越多,宋小河加快腳步奔跑,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趕在正午之前到了城門口。
視線中的可見度已經非常低了,風沙幾乎將前路掩埋,宋小河看不見前路。她站在城門邊上等了片刻,沒多久步時鳶果然從風沙之中緩緩走來。
她拄著一根長棍,狂厲的沙風將她的衣袍束緊,顯露出纖細柔弱的身軀來,枯瘦得彷彿隨時要倒在路上,但她還是一步步走到宋小河的身邊來。
“進去吧。”她捂著口鼻,聲音悶悶的。
宋小河擔心地看她一眼,跟在她邊上說:“鳶姐,你很像去年我種在門前的那棵樹苗,雖然我每天都給它澆水施肥,但它還是一副‘只要天氣不好我馬上就死’的樣子,師父總說那棵樹苗養不活。”
聽起來像是個勵志故事,步時鳶接話道:“後來怎麼著?”
“果然沒養活。”宋小河說:“在一個雷雨天被大風吹折了,斷成兩半。”
步時鳶
:“……好了,進城之後先保持安靜,我不讓你說話暫且不要開口。”
宋小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