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36章 養屍之地二

 他不想回答問題,並不應聲。

 面上蓄了冷漠,眉眼滿是無情。

 青璃座下的弟子沈溪山,向來知禮節,謙潤如玉,鮮少有如此待人之時。

 關如萱乍然被漠然相待,眸中閃過一絲受傷,便自我找補道:“是我思慮不周了,此處的確不便談話,待日後有了合適的時機再敘吧。”

 她說完,見沈溪山也沒


什麼回應,只好斂了落寞的神色轉身離開。

 在接近樓梯的地方,就看到宋小河迎面走來。

 宋小河回到房間之後,左思右想,總對此事好奇,於是便出了門來尋沈溪山。

 卻也趕巧撞上關如萱離開。

 二人對視了一眼,宋小河腳步不停,一瞥就移開了目光,倒是關如萱腳步頓了一下,像是仔細將宋小河打量一番。

 錯身而過,宋小河瞧見走廊的盡頭站著沈溪山,她下意識加快了腳步,笑眯眯道:“沈策——”

 一見她的笑臉,沈溪山就覺得準沒好事,於是抬步往房間去,想把她關在門外。

 奈何宋小河腳步快,幾個小跑就到了面前,一把就抵住了門,往裡擠,“雪萱仙姬找你,你就站在門外迎接,我來找你就迫不及待關門是吧?”

 這純屬就是汙衊了,但沈溪山並不理會,只道:“我要睡覺了。”

 “先不睡。”

 宋小河道:“我有話跟你說。”

 雖然嘴上說著睡覺,但壓著門的手也沒有多用力,輕鬆就讓宋小河擠進來。

 她很是體貼地將門關上,道:“哎,你是不是有那什麼隔音的符籙啊,在這門上貼一張,免得有人偷聽咱們說話。”

 “不必麻煩,每個房間的門上都有附靈。”

 沈溪山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之後道:“有話就快說。”

 宋小河拍了兩下門,確認關好之後,有片刻的停頓,隨後一轉頭,露出個狡黠的笑容。

 她走到沈溪山的邊上,嘿嘿笑道:“我方才可瞧見了,雪萱仙姬找你是為何?你們原本就相識?”

 房中點了燈,散發的光好像全被宋小河的眼睛給收了過去,顯得她那雙眼睛晶亮。

 沈溪山直接答道:“不認識。”

 宋小河問:“那她找你是做什麼?”

 沈溪山:“打聽你。”

 宋小河滿目疑惑:“什麼?”

 “她就是來打聽,究竟是什麼人物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與鍾氏結樑子,抹黑仙盟的臉面不說,還為仙盟添了筆糊塗賬。”

 沈溪山坐下來,輕笑著看她,“好回去找到你師父,告你一狀,狠狠懲治你。”

 這麼一說,宋小河立馬就知道害怕了,她趕忙在沈溪山的旁邊坐下來問,“你沒有告訴她我師父是誰吧?”

 “就算不說,她查不到嗎?”

 沈溪山反問。

 “我


師父早已隱居滄海峰,仙盟內知道他的人不多的。”

 宋小河道。

 沈溪山想起先前她總是將小師弟掛在嘴邊,便趁機道:“你先前總把沈溪山喚作小師弟,我當你師父是青璃上仙呢?”

 宋小河面色如常地回答:“我比他入仙門早了一年,就算與他拜於不同師門,但都是仙門弟子,我喚他一聲師弟有何問題?”

 如此一說倒也沒問題。

 沈溪山沒再接話,房中寂靜了片刻,隨後宋小河又湊過來,低聲問道:“我心悅小師弟的事,你沒告訴別人吧?”

 他眉目輕動,瞥了宋小河一眼,“有何值得我宣揚?”

 分明到了他跟前,宋小河自己都不說的事,他又怎麼可能去跟別人提。

 宋小河說:“那你可別說出去,別人都不知道呢。”

 沈溪山回想起先前她在自己面前的那副規矩模樣,除卻眸光直白熱情了點,其他倒是沒什麼異樣,一晃神,他下意識道:“倒也看不出來你心悅他,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怎麼可能!”

 宋小河說著話,手不自覺就攀上了他搭在椅靠上的胳膊,與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我在滄海峰的樹下埋了很多東西,那都是要送給小師弟的。”

 沈溪山問:“你送了嗎?”

 宋小河道:“還沒有,現在還不到合適的時機。”

 沈溪山又問:“那什麼時候是合適的時機?”

 宋小河思考了一下,許是不知道這問題怎麼回答,便不耐煩道:“你問這麼多幹什麼?我何時送跟你又沒關係。”

 沈溪山沉默。

 他記得那棵在反季節也盛開得茂盛的櫻花樹,碩大的樹根之下,確實有新土翻過的樣子,可以想象宋小河經常會把東西藏在那下面。

 滄海峰的風景確實不錯,沈溪山曾坐在鞦韆上等宋小河的時候,細細地欣賞過。

 宋小河在那地方長大,也難怪會養成這麼個性子來。

 “你來找我就為了說這些?”

 沈溪山開始下逐客令,打了個哈欠佯裝起身,“說完了就走吧。”

 “等等,我可是為了正事而來。”

 宋小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起來,“我想……讓你教我劍術。”

 “你又不是劍修,何以跟這劍過不去?”

 沈溪山疑惑地問。

 “因為小師弟是劍修啊。”

 宋小河回答得十分理所當然


,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意,“我看他用劍,便也想學。我本來想成為個劍修的,但是我師父不會用劍,也教不了我幾招劍法,所以我只能修法術。”

 但實際上,宋小河前十來年受著身上封印的困擾,也沒學成幾招法術。

 她的劍術,與她的法術可稱得上是旗鼓相當。

 “你可以拜別的師父,反正你的法術也一般,重學劍法當個劍修也不是不行。”

 “不行。”

 宋小河斬釘截鐵地拒絕,“我只有這一個師父,不拜別的。”

 “那你還讓我教你?”

 “只是同門之間的互幫互助罷了。”

 沈溪山倒還真考慮了一下。

 若是宋小河有學劍的天賦,他親自教幾招也不是不行。

 可問題在於,回了仙盟之後,沈策此人便不存在了,還要如何教她?

 難不成還要白天扮作沈溪山,晚上扮作沈策?

 宋小河見他一直猶豫著,也不說話,輕哼了一聲,佯裝難過道:“好歹你我二人一同出生入死,現在讓你教我幾招劍術,便如此猶猶豫豫,此番無情之舉,甚傷小河之心。”

 如此扭捏作態,惹得沈溪山多看她兩眼,說道:“要教你,也只能等了卻眼前這事,回了仙盟之後再說。”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宋小河面上一喜,篡改他模稜兩可的發言,立即將此事拍板,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可不準反悔。”

 沈溪山目送她出門,門關上後,整個房間安靜下來。

 一股疲倦侵襲了沈溪山。

 他自從得知宋小河一行人出發之後,便下山追趕,每日只休息兩個時辰左右。

 再是如何用靈力支撐,也做不到連續那麼多日的不眠不休,到了這裡,他自然也感到睏倦。

 沐浴淨身之後,沈溪山換了身乾淨衣裳,躺上床睡覺。

 如此放鬆警惕,儼然是忘記了先前在靈船上的遭遇。

 夜半子時,萬籟俱寂。

 整座村莊傍山而存,坐落在荒僻之地,以至於天黑之後,除了風聲之外偶爾還會傳出幾聲狼嚎。

 靈域門外,有十數弟子守夜。

 這些個靈力低弱的弟子,並無傍身的靈器,又不捨得浪費靈力來抵禦仲冬的寒氣,於是便裹著身上的棉衣聚在一起,生了火堆取暖。

 時不時在議論一下仙門閒事,以此來提醒精神,驅逐睏倦。

 月色皎潔,時而


飄過幾朵雲,掩住月華,大地暗下來,只餘下照明的燈光。

 忽而有一人影,出現在路的盡頭。

 “哎,那是誰啊?”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路那邊站著的人。

 幾個弟子望去,同時瞧見,紛紛站起身來,保持著警戒。

 “去瞧瞧?”

 其中一人提議道。

 村中的人應當早就休息,半夜還出現在路邊站著的,恐怕不是什麼正常人。

 幾人紛紛將武器拿在手中,提了一盞燈,結伴往前走。

 隨著燈光將地面的陰影照亮,一步步往前驅趕黑暗,很快就靠近了那個站著的人,瞧清楚了輪廓。

 的確是個人沒錯,身上還穿著布衣,頭髮隨意被髮帶束著,像是村裡的男人。

 但他低著頭,看不清面容,一動不動。

 “喂。”

 有個弟子試著喊了一聲,“你是何人,為何大半夜不睡覺站在此地?”

 那人並不回應。

 寒風無孔不入,直往人的棉衣裡鑽,幾人都打了個冷顫,不知是嚇的,還是凍的。

 這場景實在詭異。

 一人膽小,提議道:“要不還是別管他了吧,我先前聽說過,有些人就是會在睡夢之中撒癔症,下床亂走,你看這人鞋都沒有,很有可能是睡夢中跑出來的。”

 “但是凡人沒有靈力護體,若是在這站一夜,會不會凍死?”

 “凍醒了,自然就回去了唄。”

 幾人商量著,最終還是不打算管了,陸續轉身回去。

 最後那人多看了兩眼,正要轉身時,卻見那人突然動了一下。

 只聽“咔吧”一聲脆響從那人的脖子處傳來,他的頭猛然抬起來,恰逢雲不遮月,那樣一張面目猙獰,枯瘦如骨的臉瞬間露在月華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