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再遇長生殿
梁檀摔得渾身骨頭疼,爬起來就要罵,結果看見前頭站著的伏玉,想著在別人廟前造口業不大好,便生生止住了。
“這是什麼?”
宋小河指了指地上的東西,發現方才師父是踩到了兩個並排的小坑才摔倒的。
伏玉笑道:“說來也話長。這長生殿本一百年開一次,每次開也只能供奉一盞燈,只有命裡有機緣之人才能來到此殿。許多年前有位年輕的男子不知如何在長生殿未開之時來了此地,在殿前長跪不起,要為其兄長供一盞燈。他在殿前跪了整整三百日,執念太深,誠信所至,將長生殿門跪開,得意為兄長供了一盞長生燈。”
“你說什麼?”
宋小河微微睜大眼睛,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仰頭去看廟宇的門上看去,就見上頭掛著一個金燦燦的牌匾,上面明晃晃地寫著三個大字:長生殿。
先前在酆都鬼蜮,宋小河從蘇暮臨的口中聽說過長生殿,據說是守護人魂魄的存在,若是成功在此處供奉了一盞燈,則可保護被供之人的魂魄。
宋小河的心口就有一盞長生燈,那時就說有人在長生殿為她供了一盞,她雖然猜測是父母,但也一直沒有確切依據。
沒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走到長生殿的面前來。
梁檀也走過來,站在她身邊,忽而小聲嘟囔一句,“這不是蠢嗎?跪了那麼久,就為供一盞燈。”
宋小河也壓低聲音,悄悄說:“師父,這可不是普通的燈,被供之人的魂魄受長生燈的保護,即便轉世輪迴那燈依舊存在的。”
“當真那麼玄乎?”
梁檀看起來明顯就不信,轉頭問伏玉,“不知這長生殿被吞入魔域後,裡頭供奉的燈還有用處嗎?”
伏玉倒也並不在意他語氣裡的質疑,語氣緩慢道:“長生殿是神明殿,能夠庇佑天下人魂,即便是被魔域吞入此處也並不受影響,只是魔域沒有年歲時日,老朽早已記不清被魔域吞入多久,殿內百年一開門,替換掌燈人,如今殿門開,老朽掌燈之期已經結束了。”
“那新一任掌燈人是誰?”
宋小河問。
“每任掌燈人都會因為自己的因緣際會來到此處,這便是長生殿的傳承,老朽只求諸位能夠破除魔域,將長生殿放回人界。”
說罷,伏玉稽首行禮,態度誠懇。
沈溪山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提燈上,依稀記得當初從
宋小河心口引出的那盞有些破碎的長生燈便是這般,他便開口問道:“若是在此處供過一盞燈,因為意外之事碎了,能否再重新供奉一盞?”
伏玉望著他,說道:“不可,一魂只能供一盞,長生燈若是碎了沒有消散,會在漫長的歲月裡自己修復。”
沈溪山聽了不可再供,便不再說話。
蘇暮臨忙不迭舉手道:“既然你說殿門開時來此處便是有緣之人,那我能不能進去供一盞?”
伏玉笑了笑,往裡走時搖頭道:“閣下恐怕也不行。”
“為何啊?”
蘇暮臨追上去,纏在伏玉身邊,“老伯伯,你就讓我供一盞吧。”
宋小河也進去,說:“那我能供一盞嗎?”
梁檀跟進去,呵斥道:“小河,莫要無理取鬧。”
幾人陸續進去,才發現這座廟遠遠比從外面看到的要大。
進去之後便是極其高的大殿,呈圓筒的形狀,柱子又細又長,放眼望去排列整齊,殿中門庭互通,牆上掛滿了亮著的長生燈,仰頭往上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
若真是一百年一開,一次只能供奉一盞,從牆上掛著的燈數來看,這長生殿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歲了。
空中瀰漫著悠悠檀香,蘇暮臨與宋小河被眼前的場景鎮住,便也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痴痴地看著燈。
掛在牆上的燈盞都用硃色的筆寫了名字,燈芯微弱,是以縱使這裡燈數極多,光亮也並不刺眼,反而有一種令人舒暢的柔和。
宋小河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彷彿是這殿中所蘊含的力量。
她抬步往裡走,眼睛從面前的燈盞上掃過,嘴裡小聲念道:“梁清、梁鈺、梁珹、梁舜……嗯?這怎麼都是姓梁的呀?”
沈溪山站在她身側,一掃而過,說:“應當是根據姓氏分類排列的,這一塊供的便是姓梁之人的燈。”
“原來如此。”
宋小河轉頭去看,果然在另一面牆上看到的都是姓張的,她去問伏玉,“老先生,姓宋的燈在何處呀?我想去看看。”
“小施主,你所找的那盞燈不在此處,請隨老朽來。”
伏玉溫聲道。
他轉身便走,在前面帶路,宋小河立即歡喜地跟上去。
梁檀正在牆邊看燈,見她跟著老人走了,便追了兩步叮囑道:“小河,別走遠。”
“知道啦師父。”
宋小河回頭應了一聲,跟著伏玉穿
過幾道連通的高牆,一轉頭髮現沈溪山不知何時也跟在了身後。
她疑問道:“沈獵師也想去看看我的燈嗎?”
沈溪山不置可否,回道:“去瞧瞧。”
宋小河就停了會兒,等沈溪山的腳步趕上來,再與他並肩行。
有人給宋小河供燈,就意味著有人在乎宋小河。
除卻師父之外,宋小河很少能找到在乎她的人,所以她要去看自己的長生燈時,當然是非常開心的,一路上面上的笑都止不住。
隨著伏玉走了一段,其後行過一處小院來到一間小房屋前。
伏玉推開了門,道:“小施主請進。”
“好的好的,我進來咯。”
宋小河樂呵呵地應道,抬步進了房中。
剛進門就看到裡面有一處拱形的穹頂,並不算高,上面掛了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玉石,泛著淡淡的藍色微光,串起來作為簾子。
伏玉站在一旁,示意宋小河先走。
她伸手摸了摸玉石簾子,觸手竟是溫熱的,撩開之後玉石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相當悅耳。
掀開簾子,映入眼簾的便是裡面牆上掛的一幅畫,旁邊則是一盞亮著的長生燈,上面有了清晰的裂痕,呈現出破碎的模樣。
宋小河驚詫地瞪大眼睛,就見那畫卷裡是個滿是稚氣的少女,長髮結辮,素色長裙,正回首張望。
少女坐在河岸,赤著雙腳浸在清澈的河水中,腳踝戴了個紅繩串的鈴鐺,漂亮的眼睛裡落了星芒,燦爛地笑著。
正是宋小河。
旁邊的長生燈上也寫著宋小河的名字。
顯而易見,這盞燈就是為宋小河供的,只是與前面所有燈都不同,它有著單獨的一間房,旁邊還掛了一幅畫。
處處彰顯著奇特。
“為何我的燈在這房中,不與那些放在一起?”
宋小河轉頭問伏玉。
“這盞燈是老朽掌燈之前就存在於此處,據說是一位貴客供奉在此,老朽也不知具體緣由。”
伏玉回答。
掌燈百年為一任,若是伏玉葉不知道的話,就代表這盞燈是百年之前供奉的,那就不可能是今世宋小河的父母。
或許是她前世輪迴之中的父母亦或是師父,或是她的愛人,或是宋小河已經忘卻,今生不知,日後也再也無法相識的人。
沈溪山唇線微抿,心中湧起一種不悅之感,看著牆上的那幅畫,就覺得不順眼。
這畫卷的技藝顯然很精湛,形態抓得極準,將宋小河笑著的模樣表現得淋漓盡致,像是反覆觀摩才能畫出來的。
沈溪山雖然擅長的東西多,唯獨畫技比較爛,最多會畫符,再多的就不會了。
於是討厭畫技好的人。
“不知道是誰給我供的燈呢。”
宋小河滿臉喜色,盯著那畫卷一動不動,相當痴迷地呢喃道:“那個人一定很在乎我。”
沈溪山將宋小河的臉看了一會兒,又轉頭問伏玉:“能不能將這燈摘下來,重新供上一盞。”
伏玉道:“不可。”
“但是這燈碎了。”
“會慢慢自行修復,不必擔憂。”
“那也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重新供上一盞豈不方便?”
“但長生殿沒有這樣的規矩。”
“你都卸任了,還能做主長生殿的規矩?”
“這規矩並非老朽定下的,”伏玉有些無奈道:“小施主,方才老朽已經回答過,一魂只能供燈一盞,老朽當年接任之時,被傳授的第一條戒律便是一魂不可供兩燈,否則會攪亂命格,引天道滅之。”
沈溪山眉眼逐漸趨於冷然,唇線拉出了些許倔強的弧度。
滿臉寫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