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77章 日晷神儀一

 她也知道,站在那香爐前的,不是梁清上身,就是她師父梁檀。

 因為他確實無法引回梁清的魂魄,否則也不會在漫長的歲月裡一次次點燃引魂香,讓宋小河誤會這是他喜歡的薰香。

 果然,就見梁檀忽而一笑,雙眼彎起來,更添幾分俊美。

 他慢聲道:“你們當然清楚,我究竟是梁頌微,還是樑子敬。”

 鍾昌薪立即大聲道:“看到沒!他被揭穿之後裝不下去了!”

 “還不快快認罪!”


 嚴仁立對鍾懿盛道:“此子行徑惡劣,應當從重處罰!”

 眾人被這一場戲攪得糊塗,見狀也沒人再亂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如此一來就更彰顯鍾氏族人情緒激動,喊得大殿裡都是他們的聲音。

 梁檀半點不慌張,神色從容,繼續道:“因為你們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梁頌微就已經被天劫劈得魂飛魄散,半點殘魂都不留世間,便是神仙來了也無法將其魂魄召回。”

 “皆因你們當年的迫害。”

 “你少在此處危言聳聽!我鍾氏百年大族,豈能由你幾句話汙衊?你既然說我們害了你兄長,證據何在?”

 鍾昌薪鐵青著臉,看起來咬牙切齒,若非忌憚他身邊站著的步時鳶,怕是要上前將梁檀直接打死,就地埋了。

 只是那麼多門派齊聚一堂,更有仙盟坐鎮,鍾氏無法為所欲為,難堵悠悠之口,此事若不在這裡定論為梁檀的汙衊,只怕鍾氏與寒天宗的百年名聲毀於一旦。

 此刻重要的已經不是殺了梁檀,讓他閉嘴,而是讓眾人認為他在胡言亂語。

 梁檀卻道:“我伏低做小隱忍幾十年,可不是為了尋證據翻案。”

 鍾懿劍冷哼一聲,道:“你究竟要如何?鍾氏對你們悉心教導,養育你們兄弟成才,還將嫡長女下嫁於你,到頭來你竟是恩將仇報,好一個白眼狼。”

 梁檀冷笑,“不過是說你們幾句,就恩將仇報了?我怎會輕易放過你們。”

 他忽而雙手凝光,右腳在地上重重一踏,一個泛著赤紅光芒的陣法以他為中心,在大殿的地板上迅速鋪開,片刻間蔓延整個大殿,所有人都踩在陣法之中。

 宋小河低頭,看見這是個由成千上萬的符籙所形成的陣法,光芒照得鞋子都發亮,佔滿了大殿的地板還不算完,繼續朝外面延伸。

 聚集在玲瓏塔外的眾人等候許久,並不知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正鬧哄哄時,卻見赤色陣法以飛快的速度從玲瓏塔內擴散出來。

 反應慢的瞬間就被陣法籠罩其中,反應快的已經開始奔逃。

 但陣法擴散的速度極其地快,就算是眾人拼盡全力逃跑,也在眨眼間被追上,整個赤紅陣法在遼闊的大地上鋪開。

 從鍾氏的內城蔓延至外城,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工夫,就將整個鍾家城籠罩其中。

 隨後淡淡的紅色結界形成,呈一個半圓將龐大的鐘家城圈住,很快就有人發現,這個結界將他們都鎖在了其中,再不得出。

 玲瓏塔內,鍾懿盛見梁檀起


陣,察覺不妙後再次暴起,甩出三張雷符,同時催動,雷聲在殿中爆炸,聲音震得眾人耳朵劇痛,只見面前金光無比閃耀,強悍的力量幾乎將玲瓏塔震動。

 眾人對這突變的情況都慌張起來,無法旁觀,紛紛祭出靈力護身。

 沈溪山一把將宋小河圈在懷中,渾身金光環繞,抵禦這巨大的雷咒。

 狂風乍起,在殿中瘋狂舞動,卻見梁檀祭出一個東西,掌中泛起白光,用它擋在身前。

 鍾懿盛這殺招用了十成十的威力,卻未能傷及梁檀分毫,金雷奔騰至他身前時,竟全被他手中的東西吸收而去。

 與此同時,陣法之中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莫名的力量抽取他們的靈力。

 待金光消散,眾人定睛一看,卻見梁檀身前懸浮著一個圓盤似的東西,盤上刻了繁瑣的紋理,正中央豎著一根細柱。

 通體炫黑,金紋描邊,散發著純聖的白光。

 沈溪山見了它,表情出現一瞬的錯愕。

 這東西,鮮少有人見過,但沈溪山卻是清楚的。

 因為那正是他親手從酆都鬼蜮取回,交予青璃,讓她親自送去封存的神器——日晷神儀。

 日前日晷神儀失竊,青璃曾將沈溪山喊過去單獨商議此事,將仙盟上下誰都懷疑過,就是未能懷疑到梁檀身上。

 他靈力微弱到被別的門派隨便一個人打掉了牙,多年來隱居滄海峰默不作聲,任誰也沒想到他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偷走日晷神儀。

 然而讓人震驚的事遠遠不止這些。

 旦見日晷神儀漂在梁檀面前,周身捲起的白色光芒逐漸擴散,地上的陣法也開始轉動,萬千符籙如同活了一般,竟順著人的腳開始往身上攀爬。

 眾人下意識催動靈力抵禦,卻發現所調動的靈力如同被螞蟥吸血一般,全部往日晷神儀處匯聚。

 “那東西在吸收我們的靈力!”

 嚴仁立高聲喝道:“所有人封閉靈力,停止用法!”

 現在才想明白已經晚了,赤色的符籙貼在人身上之後,便是不再催動靈力,也無法阻止體內靈力的流逝,更有源源不斷的靈力從四面八方湧入玲瓏塔內,被日晷神儀捲去。

 上到修仙大能下到小弟子,好似全都成了日晷神儀的盤中餐,被敲骨吸髓,無論用什麼方法,都阻止不了靈力在體內流逝,一些用靈力維持樣貌的人開始漸漸顯出真實的年齡。

 只有零星幾人是其中的例外。

 宋小河踩在一方淨土,


她像是刻意被避過了一樣,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只是梁檀此番作為,讓她嚇得臉色慘白,心尖都在發抖。

 沈溪山亦沒有受影響,盯著梁檀,忽而沉聲道:“兩年前仙門弟子突然在一夜之間被吸乾靈力,變為凡人,仙盟便開始追查,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查不出幕後兇手。”

 聲音只傳到了宋小河的耳朵裡,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眼淚瞬間流下來,只聽沈溪山說著後半句,“日晷神儀沒有吸收靈力的能力,是梁檀用這陣法抽取所有人的靈力,再送入日晷神儀中。”

 “他就是這兩年間,頻頻讓仙門弟子靈力盡失的兇手。”

 沈溪山緩緩抽出劍,金光在鋒利的劍刃閃過,護身結界將他牢牢罩住,無一絲靈力的流失,他冷聲道:“他想借所有人的靈力,啟用日晷神儀。”

 話音落下,還不等沈溪山動身阻止,就見日晷神儀忽而大放光芒,五光十色,經過富麗堂皇的大殿不斷折射,散發出極其耀眼的光芒,形成一個光渦。

 所有人受不了這般刺目的光,紛紛哀叫著用袖遮了眼。

 宋小河的目光卻不肯避讓,死死盯著光影下的師父,就看見他忽而縱身一躍,跳入了日晷神儀散發的光芒漩渦之中。

 “師父——!”

 宋小河哭著慘叫一聲,再也站不住,竟是雙手用力,生生將束縛在雙手的符扯斷,飛快地向前奔跑。

 “宋小河!”

 沈溪山一時沒將她看住,大聲喚她,卻見她跑得極快,也顧不得其他,抬步追上去。

 宋小河迎著狂風跑了幾步,四條小辮狂舞起來,她猛然躍起,不顧一切地跳入光渦之中,沈溪山緊隨其後。

 “小河大人——!!”

 蘇暮臨也拔高聲音驚叫,差點手腳並用地追趕,沒想到關鍵時候掉了鏈子,不知怎麼腳底一滑,當場摔了個狗吃屎。

 待他慌張爬起來時,只看見宋小河與沈溪山的身影在瞬間就被光芒吞沒。

 下一刻,光渦漸漸縮小,消失。

 風停聲止,日晷神儀從空中落下,被步時鳶接在手中。

 至此,陣法內的所有人才停止了被抽取靈力,只是方才耗損的靈力太多,眾人都顯出了疲憊之態。

 然而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多數人其實並不知道,就連站在玲瓏塔內的人,也只知道這是梁檀與鍾氏之間的恩怨,不認得日晷神儀,更不知這陣法才是抽取靈力的關鍵。

 所有人都陷在惶恐的情緒之


中,爭吵瞬間就爆發了,大部分人將矛頭對向了鍾氏與寒天宗,厲聲責問當年之事與如今現狀。

 在一片極端的混亂之中,步時鳶站在玲瓏塔內,低頭撫摸著手中的日晷神儀,像看一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左曄走到她身邊,說道:“步天師,煩請將此物交予我,我會帶回仙盟交給盟主處置。”

 “恕難從命。”

 步時鳶微笑道:“這東西多年來都是由我族掌管,是我當初不慎將它遺失,如今尋回我自會帶回族內好好保管。”

 左曄聽後心中雖不贊同,卻也不與她爭辯。

 先前青璃對她都多有禮敬,方才又輕易化解鍾懿盛的殺招,現在又說日晷神儀由她的家族掌管,是以左曄不敢隨意招惹,就道:“那煩請步天師隨我回仙盟一趟,讓盟主定奪此物的歸處。”

 步時鳶眸光一轉,朝門外看去,“不著急,這一時半會兒怕是也出不去。”

 鍾懿盛被眾人的聲討和質問煩得大怒,當即要出手震懾眾人,卻不料一用靈力,便會被憑空抽取乾淨,眾人猛然意識到,靈力的抽取並沒有結束,一旦催動,便會被吸收乾淨。

 此處已非安全之地,所有人開始慌張地逃離。

 待走出玲瓏塔才發現外面已經全然亂了套,空中架起的紅色結界宛如堅固無比的鐵牆,一旦想催動靈力就會被陣法吸走,便是眾人用肉身去撞,也無法將結界撼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