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91章 繁星墜落小河辭別師父三

 是他神識不清,受了蠱惑,才任她擺佈。

 溫軟的舌尖繞著指頭時,他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抑制自己想捏著她舌尖玩的想法,顧不得其他。

 如今宋小河就乖乖地睡在身邊,長長地睫毛耷拉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睡眼格外好看。

 沈溪山盯著她,心裡滋生許多從未存在過的心思。

 於是斷情禁咒開始要了命地疼,連帶著整個後脖子都燒起來,他微微皺眉,趕忙唸了幾遍清心咒。

 待疼痛稍微減弱了些許後,沈溪山捏著宋小河軟嫩的手把玩,走神地想著,宋小河眼下在夢裡正做什麼?

 她一定在與梁檀待在一起,怕是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師父。”

 宋小河抬起手,給梁檀看,“我的手好奇怪。”

 “怎麼了?”

 梁檀劈柴,揮著大斧頭一下又一下。

 宋小河坐在邊上,說:“好像有誰在捏我的手。”

 梁檀一斧頭劈下,擦了一把汗說:“這裡只有你我,誰會捏你的手?我看你是太閒了,過來將這些柴火垛好。”

 “哦。”

 宋小河起身跑到另一邊,將劈好的柴摞起來。

 她一遍碼著柴火,一邊問,“師父,若是有個人騙了你很長時間,被你揭穿之後向你賠不是,你會原諒他嗎?”

 梁檀瞥她一眼,“誰又騙你了?你那個新認識的朋友?”

 宋小河點頭。

 梁檀就道:“你應該原諒,因為你這個腦子很容易被騙,所以可能不怪別人,是你太容易上當了。”

 宋小河撇著嘴,很不服氣道:“他就是存心騙我的,從去年的夏天算起,都快一年的時間了!”

 “那他騙你是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東西嗎?”

 梁檀趁著與她說話的功夫,停下來歇息,擦著汗說:“或者騙你做什麼事沒有?”

 “沒有。”

 宋小河撿著柴,說:“他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換了另一個面貌在我身邊,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他也保護了我很多次。”

 “他為你做了什麼?”

 梁檀問。

 宋小河開始回想最初的相遇,到後來的黃沙城中,他殺死了那隻螻


蛄,那是沈溪山第一次出手救她。

 宋小河說:“他總是會在危險的時候救我,還在別人欺負我的時候為我撐腰,教會了我如何掌控業火紅蓮,也教了我劍招。”

 “那你為他做了什麼?”

 梁檀又問。

 宋小河下意識說我也救了他,但後來一想,從一開始沈溪山就沒困在酆都鬼蜮,她那次下山究竟有沒有救他,她自己也不清楚了,於是改口道:“我完成了一個與他的約定。”

 梁檀就道:“那簡直不可原諒,他雖然會救你於危難之中,也會收拾欺負你的人,甚至教會你法訣劍招,在外處處照顧維護你,但你也完成了與他之間的約定,他卻欺瞞你,行為著實惡劣,即刻與他絕交,日後莫要往來。”

 宋小河愣了愣,忽而癟著嘴皺起眉,吭哧了好一會兒才說:“也不能這麼說,其實當初我問他名字的時候,他第一句話就如實回答了,是我當時不信……”

 梁檀擦著汗,眯著眼睛笑起來,“你心中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

 宋小河沉默了,她心想,確實,她早就有了答案,否則也不會甘願留在靈泉殿中。

 自從回了滄海峰,回到曾經與師父生活了十幾年的家中,宋小河就像被困在了原地,寸步難行。

 她走到院中,就想起師父種菜的身影,走到廚房,就想起師父做飯的模樣,站在樹下,就想起師父打好鞦韆,喚她過去坐的場景。

 滄海峰處處都是師父的影子,宋小河走不出去。

 那日站在竹林小院,宋小河哭著問梁檀,你要丟下小河了嗎?

 梁檀卻答,我只要師兄。

 五歲時,宋小河拽著梁檀的衣襬,像個小尾巴一樣,他走哪,宋小河就跟到哪。

 她仰著頭,脆生生地喊梁檀爹。

 梁檀晃神了許久,卻不許她再叫,只准喊他師父。

 那是因為梁檀早就明白,終有一天他會拋下宋小河,選擇兄長。

 於是被拋下的宋小河懦弱地躲在夢中,逃避一切,不願面對只有她一人的現實。

 孤獨鑽進了骨子裡,侵襲宋小河的每一寸心房,她害怕,也傷心。

 只有在沈溪山這裡,被他的目光注視著,被他擁在溫暖的懷中時,宋小河內心的孤獨才暫時被驅逐了。

 歸根結底,是她貪戀有人陪伴的感覺。

 宋小河感覺臉上一陣溼熱,她站起來,對梁檀道:“師父,我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梁檀笑著說:“去吧。”

 聲音落下,宋小河睜眼,醒了過來。

 她感覺柔軟的錦布在她的臉上揉著,順著她的眉眼往下,帶出溼漉漉的觸感。

 “你幹什麼?”

 宋小河按住沈溪山的手,探出一雙惺忪的睡眼。

 沈溪山道:“喚醒你。”

 宋小河問:“為什麼?”

 沈溪山答:“辰時了,你該醒了。”

 他拿著一塊溼錦布,然後不由分說地將宋小河道臉擦了幾遍,徹底將宋小河的睡意驅逐。

 她難免又因此生氣起來,搶了他手上的錦布,用力扔下去。

 反正目的已經達成,那塊錦布也不重要了,沈溪山隨意地看了一眼,然後問:“剛睡醒就生氣?”

 宋小河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我還沒睡醒。”

 沈溪山俯身過去,手撐在床榻上,懸在宋小河上方,問到:“還想睡?”

 宋小河看見一縷黑色的長髮垂下來,落在她的臉邊,臉頰有些癢癢的。

 是沈溪山的頭髮。

 宋小河有些走神地回答:“當然。”

 沈溪山抓著她的胳膊,很輕易地讓她坐起來,然後往她眉心一點,冷酷道:“不行,該吃飯了,到酉時才能睡。”

 如此,宋小河自然又是免不了一頓鬧。

 沈溪山由著她鬧,等她自己累了,就將熱騰騰的飯給她,她自己捧著,坐在蓮花臺的邊上,一邊吃一邊晃著腿。

 宋小河捧著飯碗,圓溜溜的眼睛亂瞧,看見了矮桌旁堆滿了書,她問,“你在看什麼書?”

 沈溪山收拾好凌亂的床鋪,在她身邊坐下來,說:“不過是些閒書罷了。”

 她立馬道:“我要看。”

 沈溪山就等著她這句話,然後將昨日收起來的那些話本全倒在她的身邊,說:“都在這裡了,你挑著看。”

 宋小河捏著湯匙,愣愣地盯著地上一堆書,忽而臉色有些緊張,斷然拒絕道:“我不看這些。”

 沈溪山問:“為何?這些都是從你房中找的,應當是你平日裡用來打發時間的書。”

 宋小河卻變了臉色,飯也不想吃了,看起來像是又要鬧,固執道:“我不看。”

 沈溪山對她對視,從她的眼中看出了慌張,這才得以窺知她的內心。

 他道:“我不走。”

 宋小河眸光一動,怔怔問:“當真?”

 沈溪山點頭,“今


日無事,我會一直在這裡。”

 宋小河自己也沒察覺自己的情緒變化,她在聽到沈溪山說不走之後,肩膀在剎那就放鬆下來,神色也舒緩,甚至染上了些許欣然,繼續吃飯。

 沈溪山問:“你是何時開始看這些話本的?”

 宋小河塞了一大口,腮幫子鼓起來,含糊不清道:“七歲的時候,師父教會我認了很多字,但他總是在外忙,我每日都要在家等他,後來他就找了這些書給我看。”

 七歲的宋小河會坐在門檻上,託著腮看著院門的方向,從日頭燦然等到月上柳梢頭,她不懂等待的煎熬,只知道師父會在月亮升起的時候回來,然後給她帶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