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15章 臨江(五)

 江一正身為自行認爹的好閨女,厚著臉皮湊了上去,沒敢上來就喊爹,從自己納戒裡掏出口鍋來,恭恭敬敬道:“前輩,我這兒有鍋,很乾淨,正好能給弟弟煮米糊。”

 “前輩,我剛撿的樹枝,正好能用來生火。”馮子章抱著一摞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柴放在了江一正架好的鍋底。

 “前輩,這泉水我嘗過了,很甜,沒問題。”褚信用竹筒盛了泉水來倒進鍋裡,“煮米糊正好。”

 寧不為:“…………”

 好像,完全沒有辦法拒絕。

 他沒有在納戒中隨身帶鍋的好習慣。

 江一正甚至從納戒裡掏出來幾個紅薯,興致勃勃道:“這火正好可以烤紅薯。”

 寧不為坐在地上,薅了根狗尾巴草給寧修編小螞蚱玩,其他三個圍在火堆邊上真的烤起了紅薯,他也懶得去管。

 在這仙境般的美景之中,在眾人惶惶不安聚在一起商量怎麼逃出去的時候,香甜的米糊味和烤紅薯的味道猝不及防地瀰漫開來,同這緊張的氣氛幻美的景色格格不入。

 連梅落雪百羽以及卿顏幾人都向他們望了過來。

 只見火堆上架著口刷得鋥明瓦亮的鐵鍋,鍋裡是香甜的米糊,快熄滅的火堆裡還埋著幾個紅薯,而這格格不入的鐵鍋旁,圍坐著四個修士。

 一個容貌俊美懷裡抱著個娃娃的廢人。

 一個資質奇差長相英氣的女子。

 一個劍眉星目但是看著就蠢兮兮的青年。

 還有一個娃娃臉滿是愁容的少年。

 而且除了那個廢人,其他三個都是灰頭土臉血呼啦哧,看著就慘,這幾個人聚在一起,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但問題是所有人都在這裡絞盡腦汁地想法子,這幾個跟郊外踏青似的熬飯烤紅薯,舒服恣意得一批,怎麼看怎麼讓人不爽。

 寧不為向來不理會旁人的目光,從鍋裡盛了小半碗米糊,從納戒裡拿出一個小瓷勺,那小瓷勺做得精緻,上面還畫著一隻憨態可掬的黃毛小胖狗,垂著耳朵衝寧不為吐舌頭。

 大概上面是被畫了什麼符,那小狗的眼睛還會眨,尾巴也甩來甩去,像是活物一樣。

 寧修盯著那小勺好一會兒,學著那小胖狗的樣子眯著眼睛衝他爹吐舌頭。

 “蠢死了。”寧不為對兒子很嫌棄,對那店小二準備的小勺也很嫌棄,卻還是老老實實拿那小狗勺子舀了勺米糊放進嘴裡嚐了嚐,確定沒問題了才餵給了寧修。

 江一正拿著劍把紅薯從灰燼裡扒拉出來,馮子章伸手去拿結果被燙了一下,不停地吹著燙到的手指,褚信乾脆一劍切開,劍法飄逸地給紅薯去了皮。

 若是他親爹和師父見他用無時宗遠近聞名的無時劍法來給紅薯去皮,只怕要氣得將他就地正法。

 江一正挑了塊最大的紅薯,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寧不為面前的草地上。

 “前輩,您吃。”

 那恭敬地態度宛如在給先人上供。

 馮子章還在抱著燙到的手疼得抽冷氣。

 褚信啃了口紅薯,眼巴巴地望著鍋裡的米糊,問寧不為:“前輩,我能嘗一口嗎?”

 寧不為被寧修吐出來的米糊沾了一手,聞言不耐煩道:“隨便。”

 於是褚信很開心地跟江一正要了個勺子。

 江一正甚至還給多給了他一個碗。

 褚信如果是饞,那馮子章則是剛辟穀還沒改過習慣來,厚著臉皮跟江一正要了個碗,江一正則沒有辟穀,只吃紅薯有點幹,囁嚅道:“前輩,我喝半碗成嗎?”

 寧不為拿著帕子給寧修擦嘴,自閉到不想說話。

 三個人端著碗圍著鍋,把鍋裡剩下的米糊分了,就著紅薯吃得十分滿足。

 不少圍觀的修士看向寧不為的目光從一開始的憤憤變成了同情。

 難怪會做此等離譜的行徑,一個廢人帶著三個傻子和一個奶娃娃,也怪不容易的。

 但是為什麼看起來他們吃得這麼香!?

 “這位道友。”就在眾人都歇了看熱鬧的心思時,一名鬚髮半白的中年人湊了上來,衝寧不為拱手道:“在下長生谷陸南,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寧不為冷冷看了他一眼。

 那自稱陸南的修士臉上的笑容未變,“我觀道友與我一故人十分相象,奈何我那故人早早隕落……你我二人有緣,我便幫你懷裡的孩子卜算了一卦。”

 陸南長嘆一聲,望著他懷裡的寧修道:“此子逆天而生,自出生便有七七四十九命劫要過,便是過得了命劫,也是個天煞孤星,克父克母,道友你——”

 他話未說完,就被人怒聲打斷。

 “我怎麼沒聽過什麼長生谷!”褚信怒道:“你這人分明就是信口胡言!”

 “我雖修行不深,但唯獨於卦象頗有研究,斷卦無一不準。”那陸南衝寧不為笑道:“此等命格百年難出其一,上一個被我算出克父克母天煞孤星命格的,還是寧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