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臨江(十)
“不是我!”渡鹿登時大怒,“你休要血口噴人!我怎麼會殺他?我只是——”
“我親眼所見難道還能有假!”晏蘭佩盯著他,周身爆發出一陣強勁的光芒,“今日你必死無疑!”
晏蘭佩顯然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晏蘭佩毫不懼戰,惑心陣中無數桃花陡然暴漲,柔和的花葉化作了尖銳鋒利的巨刃長鞭,裹挾著浩蕩靈力集中衝晏蘭佩攻來,摧枯拉朽帶起狂暴的波動。
寧不為不顧心口的劇痛,抱著寧修在不斷突出變換的惑心陣和花刀中縱橫騰躍,還要順手在腳下拍符,血染透了包裹著寧修的襁褓。
“寧行遠口口聲聲說視我為親傳弟子,轉頭卻要將我祭陣!”渡鹿憤怒的控訴響徹整個幻境,“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怎麼到了你們口中就變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
“信口雌黃!”晏蘭佩恨聲道。
然而憤怒中的人哪裡會細想那麼多,整個惑心陣已經千瘡百孔,無數利刃如潮水般席捲向中間的晏蘭佩。
晏蘭佩已然力竭,無數藤蔓黯淡下來呈枯萎之勢,明顯是抵擋不住。
千鈞一髮之際,無盡符文層層疊疊於他面前展開,那些符文上面散發著純正雄渾的緋色靈力,璀璨如星,化作牢不可破的屏障替他擋下了那一擊,又因為力竭而倏然潰散。
站在角落裡的寧不為心神俱震,抱著寧修的胳膊在輕微的發抖。
其中一塊還算完好的朱雀碎刀表面已經出現了裂紋,裡面殘餘的靈力絲絲縷縷地洩露出來,卻潰而不散,纏繞在他和寧修身上不肯散去。
甚至自發地往他心口處的傷匯聚而去替他療傷。
寧不為愣了一下。
只有自身的靈力才會如此貼心地自動修復傷口,這靈力分明是他從那老東西識海里偷的,竟還主動給他療傷。
難不成不小心神交了一次,那老東西就……想到這裡寧不為頓時一陣惡寒,連帶著看那緋色靈力都不順眼起來。
然而他來不及多想,渡鹿已經逼近至他跟前,不可思議道:“你竟然還活著?”
寧不為雖被他刺穿心口,可幻陣中的是靈識,雖說要疼上些,但不至於被一擊斃命,聞言哼笑一聲,“我兒子旺我。”
“呵,這孩子天生金丹不假,可分明就是逆天而生,身上還有玲瓏骨的氣息——”渡鹿料定他翻不出什麼浪花來,劍尖抵在寧不為的下頜上,“待你死後,我便將他給煉化,看看能不能煉出玲瓏骨來!”
寧不為輕蔑一笑,像是懶得跟他廢話。
即便快死在他手中,對方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樣。
“你笑什麼!?”渡鹿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將人扯了起來,神色陰狠道:“你都要死了你還笑!寧行遠這樣,連你也這樣!?就你們姓寧的這麼有種是嗎?”
“是啊,我們姓寧的……都這麼有種。”寧不為扯了扯嘴角,露出個狠戾的笑來。
話音剛落,他伸出一隻手五指齊張,原本快要枯萎的藤蔓像是陡然有了生機,在寧不為靈力的催動之下擊穿了周圍桃花凝聚而成的牆壁和利刃。
渡鹿臉色大變,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你分明已經沒有靈力了!怎麼你能操控晏蘭佩的藤蔓!偏偏就我不行!”
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晏蘭佩暢快笑道:“因為……我認寧家人為主!而不是你這個畜生!”
寧不為冷冷看了渡鹿一眼,另一隻手張開,上面赫然畫著一張早已畫好的血符。
不等渡鹿看清那血符的模樣,寧不為便猛地拍向地面,無數黑色的霧氣在惑心陣中沖天而起,條縷分明構築起一個噬魂陣來,而每一處佈陣關鍵點,都是方才寧不為抱著孩子躲避跳躍的落腳點。
他方才不止是在手忙腳亂地逃跑,竟然同時還在以血符佈陣!
渡鹿頓時如墜冰窖,後知後覺想起那人對他說過的話:
寧乘風此人邪性得很。
然而此時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自惑心陣中佈下的噬魂陣破陣而出,同幻陣中寧不為一開始佈下的噬魂陣合二為一,無數綠藤為他所用,牢牢守住每一處陣腳,如同無數細密交織的大網,將渡鹿困在其中。
渡鹿已然無處可逃!
“寧乘風!”渡鹿神色慌亂,忍不住大叫道:“你不能這麼做!若我不死,臨江城近百萬人的性命還有救!若你殺了我,他們就全都救不回來了!他們會和同巽府參商二州的那些人一樣,變成冤魂厲鬼永世不得超生!”
晏蘭佩艱難地抬起頭,“乘風……”
寧不為滿眼猩紅,他歪了歪脖子,臉上露出個猙獰的笑來,“那豈不是正好?不然你以為這五百年來,崇正盟那群雜碎為什麼天天對著我喊打喊殺?”
那一瞬間渡鹿通體發寒,眼前的寧不為如同從地獄爬回來的厲鬼,癲狂可怖。
他根本就不在意別人的死活!
“你經脈盡斷,控制不了這麼多陣!”晏蘭佩拼命爬起來想奪回藤蔓的主導權,然而根本插不上手。
寧不為懷裡的寧修嚎啕出聲,抓著他的衣襟用力地扯,然而寧不為像是沒聽見一樣無動於衷。
晏蘭佩凝結的幻陣之中,兩個噬魂陣合二為一,吞噬掉了渡鹿的惑心大陣,繼而又將晏蘭佩的幻陣破解而開,頓時幻陣之中天崩地裂,還倖存的修士靈識無處可逃,或被壓在廢墟之下,或被噬魂陣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