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44章 無時(十一)


不為第44章 無時(十一)

 寧不為將茶杯放到石桌上, 發出一聲輕響。

 那軀殼端坐在他旁邊,在桌下拽了拽他的袖子。

 寧不為眉梢微動,接著他的手便被人拉到了桌下, 溫熱柔軟的指腹劃過掌心,那詭異的癢意差點讓大魔頭一把折斷他的手腕。

 那軀殼在他掌心寫下了兩個字:孩子。

 而後有些生氣地捏著寧不為的掌心一下。至於為什麼說是生氣——那力道稍微有些“大”。

 大概是覺得他把孩子給“別人”抱不給自己抱才這麼生氣。

 寧不為木著一張臉將手縮回了袖子裡, 掌心隱隱作痛。

 褚峻將他們私底下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只覺得眼睛疼,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淡淡道:“孩子可有名字?”

 “單字一個修。”寧不為道。

 “李修?”褚峻低頭看向懷裡的孩子。

 寧修看著漂亮白白一腦袋問號:“啊?”

 李修是誰?

 他那沒良心的爹不打聲招呼就給他改了名字, 一本正經道:“對,李修。”

 “道友之後如何打算?”褚峻給他斟了杯茶, 特意將茶杯推到了寧不為手邊, 免得他腦子不太好使的分|身又端茶。

 茶到手邊,寧不為禮貌性地端起來又喝了一口。

 “實不相瞞, 在下一介普通散修,在十七州四處飄泊居無定所——”寧不為明晃晃地暗示道:“孩子跟著我也只能受苦。”

 而且天天換尿布, 根本沒時間打架, 好不容易能打一架還得揣個孩子,有損他無情道大魔頭的形象。

 褚峻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對方說得也沒錯,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將將三個月, 便在生死線上來回走了數遭, 能活到現在實屬不易。

 “既如此, 那便將孩子留在我身邊。”褚峻平靜道:“你隨時可以來一見峰看他。”

 寧不為來找他做的就是這個打算,褚峻這麼說正合他心意,於是他又同對方你來我往試探了幾番。

 此人性格沉穩談吐不俗, 除了這張臉過分美貌之外, 其餘方面看起來勉強不錯。

 這名叫褚山的修士兩百餘歲, 金丹期修為,師父隕落,沒有道侶沒有師兄弟也沒有徒弟,自己孤身一人在一見峰生活,每月月俸三百上品靈石,足夠養個孩子。

 最重要的是,對方不求回報兩次都幫他修補好丹田經脈,即使進入他的識海也未曾生出歹意,可見心性良善為人正直,而且寧修剛出生就跑進了他的識海,對方定然也看出寧修天生金丹體質不俗,言語間卻從不提及,看見淡泊名利。

 寧不為興風作浪這麼些年,還是有點識人的眼光,對方完全擔得起“人美心善”這四個字。

 雖然他對什麼善良正直的修士向來都是嗤之以鼻,可真等到將兒子託付給別人時才發現,還是這樣的修士更讓人放心。

 “這些都是他要用的東西。”寧不為將一枚納戒放到了石桌上。

 褚峻拿過去,問道:“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事情嗎?”

 “最近他喜歡吃蔸木果,一次喂一小勺就行,榨汁的話可以喝三勺,吃多了晚上他就不肯睡;米糊太稠太稀他都不吃,涼了別喂,他會拉肚子,拉肚子的話你給他用靈力暖一暖穴位,一般我兩天給他洗一次澡,水溫不能太低,洗澡用的兩根浮木他喜歡那根長的……他喜歡那件有鴨子的小衣裳,上面破了個洞,別給他扔了,上次我給他扔了鬧了三天……”寧不為頓了頓,又道:

 “他特別怕黑,晚上睡覺的時候記得給他捏個發光的小鈴鐺讓他抱著,不過別太亮,太亮他睡不著。”

 “他要是哭不是餓了就是尿了,難受的話會哼哼,”

 “睡之前抱著哄一鬨就行,一鬨就睡,不過你這石床上得多鋪些棉被褥子,他雖然金丹期但不知道怎麼用靈力,還是會怕冷……”

 “他雖然很乖,但是你也要多和他說說話,他可能有些黏人,長大些就會好了,別不理他。”

 寧不為說著便皺起了眉,“尿布雖然可以用清潔術,但最好還是經常給他換,他哭起來記得趕緊哄,不然他能把嗓子哭啞。”

 說到這裡他已經能想象到對面這個大美人嫌棄他兒子尿床,不肯給他兒子換尿布,然後把他兒子孤零零扔到冰涼的石床上,任憑他兒子哭紫了臉都不搭理他的畫面了。

 這大美人看著十指不沾陽春水,估計吃東西都只會吃仙花喝靈泉,寧不為有點想象不出對方蹲在灶前熬糊糊什麼樣。

 寧不為突然越想越覺得不靠譜。

 “好。”褚峻一樣樣記下。

 寧不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膚如凝脂,眉如墨畫,一雙丹鳳眼清冷攝人,不管是骨相還是皮相都堪稱絕色,若是名女子,不知要惹多少修士趨之若鶩。

 幸好是名男修。

 但他還是不怎麼放心,便問了一個稍微有些逾越的問題,“褚道友可有相好的女修……或者男修?”

 褚峻拿起納戒的手微頓,看向他的目光帶了一絲冷意。

 寧不為半點不怵,微微笑道:“道友天人之姿,追求者定然不少,若已有心儀之人,對方看你突然多出個孩子,恐怕會心生誤解。”

 別到時候招蜂引蝶給他兒子找個後孃或者後爹,對方這個親爹他都不太放心,遑論沒有血緣關係的後爹。

 找個柔弱的女修便也罷了,若是找個孔武有力的後爹,這美人看著也不是很能打,到時候那後爹豈不是一拳一個,肆意□□大美人,然後把他兒子扔到冰天雪地裡凍成冰娃娃——

 寧不為想到這裡臉色一黑,拳頭已經硬了。

 褚峻不知為什麼對方看他的目光突然充滿了憐憫,語氣生硬道:“沒有。”

 哪個不長眼的敢打他的主意,怕不是嫌自己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