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湖邊 作品

第507章 第五〇五章:張所遇難

建炎元年夏,靖康之變的陰雲尚未散去,剛即位的趙構急於穩住局勢。然而,朝堂之上卻並未因此清明,反而因北宋滅亡後的權力真空充滿暗流。黃潛善,這位在大名府曾任北京留守司行中書令、如今躍升為左相的大臣,正抓住時局動盪的機會,試圖清除異己、鞏固權力。

當年黃潛善在大名府時,與留守通判張所同在一城共事。張所剛正不阿,屢次反對黃潛善的迎合之策,堅持修城備戰。金兵攻城時,張所親自督戰,率軍民死守,甚至不惜冒險抗旨。

相比之下,黃潛善卻以「保全城池」為名暗通金人,試圖換取安穩職位。然而,金軍貪得無厭,最終黃潛善狼狽而逃,而張所則在朝廷棄城後力保百姓轉移,獲得一片百姓口碑。

靖康之變後,趙構急需有戰功的大臣輔佐,大名府的抗戰事蹟,尤其是張所父子護佑百姓撤離的舉動,更讓他印象深刻。趙構一度有意重用張所,希望他能在宋朝重建中發揮作用。然而,趙構對政事並不熟稔,往往依賴左右近臣的建議,而此時正受重用的黃潛善自然不會讓張所的存在威脅到自己。

黃潛善在趙構面前幾次三番詆譭張所。他先是挑撥道:「陛下,張所雖有守城之名,終究無功。若他真有能力,又怎會讓大名百姓慘遭金兵荼毒?如今其名聲雖盛,實則不過是虛名罷了。」

趙構聞言有些遲疑。黃潛善趁機補充:「更有甚者,張所在金兵攻城時抗旨不遵,甚至直言聖命難從,此等目無朝廷之人,豈能重用?陛下若讓他掌權,只怕朝綱難立啊!」

趙構心中已有幾分疑慮,問道:「黃卿所言雖有理,但張所忠心可見,其守城之舉畢竟救了許多百姓,該如何處置才合適?」

黃潛善拱手道:「陛下明鑑,臣不敢一概否認張所的苦勞。只是,如今南方需得忠於朝廷、識大體的官員坐鎮,以防亂民滋事。不如將張所派往遠方任職,以安撫南疆,也可避免他在朝中引起紛爭。」

趙構聽後,認為黃潛善的建議合情合理,遂下旨將張所貶至廣南西路雷州府任職。表面上是委以地方重任,實則將他放逐到偏遠之地。

張所接到聖旨時,心中已有不安。他早知黃潛善為人陰險,且在北方時曾與自己多有齟齬,如今看來是其得勢後的一次清算。然而,張所對君命並無怨言,只是滿懷憂慮地對親信嘆道:「我雖忠心事國,卻終究難逃流放之局。雷州雖遠,我亦當盡職守土,但願陛下終能識得奸佞,撥亂反正。」

隨即,張所整理行裝,攜家眷南下赴任。他路過江漢之間時,見亂民遍地、百姓流離,心中感慨萬千。他雖有一腔熱血,卻無力挽回整個宋廷的沉淪。

七月的洞庭湖畔正是草木蔥蘢的時節,湖水碧波盪漾,船帆點點。此地,名義上仍屬於宋廷,卻早已是鐘相麾下摩尼教綠林好漢的天下。

這日,鐘相麾下水寨的哨船在湖面巡邏,遠遠望見一艘裝飾考究的大船自北而來,水軍頭領角木蛟周倫當即下令攔截,喝問來者何人。

船上的管事原以為洞庭湖的綠林草莽不過是些貪財好殺的土匪,隨口喊道:「此乃奉旨南下赴任的雷州新守張相公,你等無知匹夫,竟敢攔截朝廷命官,還不速速讓路?」

聽罷,周倫怒極反笑,拔刀喝道:「什麼狗屁朝廷命官!北方金兵肆虐,大宋城池盡失,百姓苦不堪言,你們這些狗官卻只知道逃跑享樂,今日遇上咱,算你們倒黴!」

一聲令下,哨船如飛箭般衝向大船,寨中好漢齊齊登船,殺聲震天。官船上的衙役哪裡是這些綠林漢子的對手,沒幾下便潰不成軍。周倫更是親自提刀衝上船艙,抓出一位中年文士模樣的人,喝問道:「你便是那去雷州姓張的狗官?」

張所雖是一介文官,但臨危不亂,冷冷答道:「吾乃張所,曾守大名,為國盡忠,你等草莽不知天高地厚,早晚自食其果。」

然而此言非但未能震懾周倫,反而惹得對方大怒:「大言不慚!既然你是大名府的官,朝廷棄城時你去了哪裡?不逃命還輪得到你跑到南方做官?」周倫刀鋒一揮,便要結果張所性命。

張所雖有心辯解,卻終究無力反抗,慘叫未出便被周倫一刀砍翻在地。官船上的其他人也無一倖免,盡數葬身

湖底。

戰鬥結束後,周倫等人清點戰利品,搜出了一枚通判腰牌和印信文書,寨中讀書識字的教中弟子將這些文書呈送給鐘相過目。鐘相翻閱之後,臉色驟變,沉聲道:「周倫!你可知今日誤殺了何人?」

周倫正得意自己又除了一名「狗官」,聞言大吃一驚,連忙跪地請罪:「請天王明示!」

鐘相嘆息一聲,將文書扔到他面前,喝道:「張所乃前大名府通判,抗旨守城,斬殺金賊無數,保一方百姓得安生。後因朝廷昏庸才被貶職,竟未料死於你手!你這愚魯之輩,可知自己犯下滔天大錯?」

周倫看罷文書,頓時冷汗涔涔,連連叩首:「小人糊塗!小人罪該萬死!天王請責罰!」

鐘相揮手止住,語氣中滿是惋惜:「責罰於你,張所也不能復生。若大宋朝廷多些這樣的忠臣,我們這些草莽兄弟或許便無需舉旗而起。好在他忠心為國,死得其所。速去打撈張招撫遺體,設法厚葬,另選一處風水極佳之地,立碑以示敬意。」

鐘相手下的好漢們連夜打撈張所的遺體,終於在次日破曉時分,將屍首尋回。雖然已被湖水浸泡得慘不忍睹,但仍能辨認出正是張所。鐘相親自指揮為他梳洗更衣,並挑選了一處遠離水寨、風水極佳的丘陵地,將他厚葬於此。墓碑上書:「宋忠義張所之墓,摩尼天王鐘相敬立」。

數日後,這段故事便在洞庭湖區傳開。百姓聽聞張所竟為抗金之忠臣,無不唏噓痛惜。鐘相的舉動也贏得了許多士人的尊敬,甚至有人暗中送來書信,表達對摩尼教義軍的敬仰。

周倫自此愧疚難當,每次提起此事便連連自責。鐘相雖未重罰於他,卻也命他閉門思過,暫不領兵。

張所死後,他在洞庭湖中的孤墳逐漸成了百姓自發祭拜的地方。他的一生雖短暫,但忠誠守城的壯舉和慘死的故事,成為動盪年代中北宋忠臣的象徵。而鐘相的敬意,也讓摩尼教在當地百姓心中增添了幾分正義的光輝。

湖風陣陣,吹動墓前的紙錢和香火。人們默默祈禱,希望這片湖水再不見如此忠良蒙冤,願世間再無無辜者枉死。

張所被貶,岳飛等人無所依附,軍中士卒議論紛紛。張憲勸道:「兄長,現下大名府局勢已亂,父親去職,王都統雖存兵勢,但你我與其不睦,不宜再投。依我等之見,不如改投他處,以全身退。」

岳飛沉思片刻,搖頭說道:「張招撫恩重如山,如今遭遇不公,我本應為其鳴不平,但此時不可妄動。至於王彥,我已得罪於他,若再投他,必遭猜忌,反不利軍心。我本隸宗元帥帳下,今當再去投奔宗元帥,以報舊日知遇之恩。如今手中有金將拓跋耶烏,正可為見面之禮。宗元帥見此必然收留。」

眾將聞言,皆以為然,遂整頓兵馬,收拾糧草,押著拓跋耶烏,離開太行,往歸宗澤。

岳飛率部至汴京南,宗澤聞之,親率將士出營迎接。宗澤遠見岳飛,喜形於色,揮手高呼:「鵬舉!宗某日夜念你,今日得見,實為快慰!」岳飛見宗澤,下馬施禮,恭敬說道:「元帥洪恩,岳飛不敢或忘,今帶部屬千餘、糧草若干,另有金將拓跋耶烏以為請罪之禮。」

宗澤哈哈一笑,道:「將軍此舉,何罪之有?宗某昔日便知你必是大器,今能再歸麾下,正如虎添翼!」當即命左右解下拓跋耶烏,將其押至營中議處。

宗澤升帳,召集眾將議事。拓跋耶烏被押至堂下,宗澤冷然問道:「爾乃金國何等人物?今被擒來,可知有何罪?」

拓跋耶烏雖為俘虜,然性情剛烈,仰頭喝道:「我乃金國奚軍正黑旗上將,縱橫沙場多年,何曾怕死?要殺便殺,何須多問!」

宗澤拍案而起,叱道:「汝金賊入侵我中原,殘害百姓,罪無可赦!今斬你首級,祭我陣亡將士之靈!」隨即命劊子手將拓跋耶烏押至轅門外,一刀斬首,將其首級號令示眾。

宗澤轉身對岳飛說道:「將軍生擒金將,乃大功一件。今日拓跋耶烏伏誅,我宋軍士氣大振,此功全賴將軍!」隨即命人在軍中設宴,為岳飛接風洗塵。

酒宴之上,宗澤頻頻敬酒,笑道:「嶽將軍,汝有經天緯地之才,當為我大宋柱石。宗某昔日於太行山中得知你擒金將、奪糧草之事,早已

讚歎不已!今朝得你歸來,汴京之守,當可固若金湯矣!」

岳飛起身答道:「元帥厚愛,岳飛不敢妄自菲薄。今我軍雖暫得勝,但金賊虎視眈眈,我等當未雨綢繆,以防再陷危局。」

宗澤聞言大喜,擊掌說道:「將軍忠勇,正是我宗某所需之人!」遂命岳飛統率三軍,繼續操練士卒,日後共圖金賊。

自此,岳飛歸宗澤麾下,再得重用,為日後抗金奠定了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