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酒壯慫人膽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
元戈走在雨裡,微微仰著頭,面無表情,卻滿臉淚水,仿若易碎的瓷娃娃,經了路途顛簸,表面看起來完好無損,只內裡早已裂隙縱橫,許是稍稍一碰,就能裂成千百碎片化作齏粉。
她這一生,短短十八載,母親為生她而亡,父親悲慟至極終日鬱鬱寡歡,沒多久就去了,聽說,往日健朗的祖父一夜白頭。要說克父克母,不算胡言。
兄長從小天資過人,學什麼都快,只天生體弱,祖父說,那是孃胎裡帶出來的,無藥可醫。早些年還好,後來只一場風寒就能讓他沉痾難起,知玄山那麼多能人異士都無能為力,她便苦修醫術,發誓如何都要給兄長一個健康的身體。那株草藥,長在懸崖上,依著她的本事縱然失神墜崖也不會沒了性命,偏下面是個隱秘的蛇窟,只怕屍身早已面目全非。
兄長定是自責,才會鬱鬱寡歡一病不起。要說克兄克己,亦不算胡言。
祖父閉關不知何時才出來,屆時,他又要如何接受後世血脈盡數凋零的事實?元戈不敢想,卻又不能不想,腳下的每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一樣,眼前一陣陣的眩暈,周遭行人的說話聲悉數遠去,喉嚨裡的腥甜終於壓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小姐!”最後的感知裡,是拾音驚恐的叫聲,極近,又極遠。
……
大夫說,是急火攻心,至於何時醒來,只怕還要看三少夫人自己的造化了——換言之,就是他們也不知道人什麼時候才能醒,隨後又說,若是許公子在,會好些。
大夫口中的許公子,便是許承錦,只是許承錦收到知玄山的消息就連夜出城去了,短時間內只怕也回不來。
落楓軒裡,亂作一團,拾音壓著哭聲蹲在角落裡,被雨水打溼的衣衫也沒顧得上換,小小一團,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流浪貓。
宋聞淵黑著一張臉站在床前,垂眸看著大夫給元戈清理掌心的傷口,小姑娘家家的,對自己是真的狠,手掌心裡血肉模糊皮肉翻卷,深的地方都快看到骨頭了。饒是宋聞淵見了,都忍不住瞳孔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