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借一點燭火
“我可沒說一定是我搬家。”蘇嘗笑著搖搖頭。
“我窮成這樣能搬哪去?再說泥瓶巷住著也挺好的。”
陳平安笑的有些無奈,說的卻很真誠。
泥瓶巷裡,有你蘇嘗、小鼻涕蟲顧粲、宋集薪和稚圭,有不住在這,但經常來找自己的劉羨陽。
最重要的。
是還有爹孃存在過的痕跡。
蘇嘗站在門口。
看著與自己道別的陳平安轉身離去的模樣。
那瘦瘦的人影,走的小心翼翼,像個小寫的人字一樣。
他一手持著燭一手護著光。
小小的火苗跳躍在他手心旁。
照耀著他的臉,他的眼,他的心房。
只是一點點光亮,就讓他的心流如暖春之水一樣熙熙流淌。
蘇嘗坐在臺階上,看著那個小小的人字消失在了街巷後,還怔怔出神了許久。
他心中再次浮現出那個嘆息。
這麼一個陳平安,怎麼就在書簡湖中,扭曲雙標成了那個樣。
還是寫故事的那個他。
格局本來就這樣?
金庸的一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寫出了《射鵰英雄傳》,托爾金“光明終將戰勝邪惡”道出了《魔戒》。
一個寫通俗故事的網文作者自己人生都只是過了一半,就非要在書裡給人講天下的道理?
結果抄前人牙慧,捋出一個古早的善惡陣營圓圈,拿出一個但凡上過毛概、馬哲都不會寫的似是而非的順序矛盾。
更別提那搞笑的廟堂心計,拿著答案反推伏筆的牽強。
因為春字有九筆,所以天下有九州。
因為天下有九州,所以春字有九筆。
這兩句話真告訴齊先生,齊先生是該哭還是笑?
把那些蕩氣迴腸的英雄豪傑,在後面一個個或詐屍或補丁成了小丑。
就真那麼好玩嗎?
可憐。
蘇嘗心中萬般怨諷最後都變成了這兩個字。
既是可憐寫書的人,帶著期待讀書的人,更是可憐書中的人。
以及既讀書又成為書中人的自己。
魚簍裡的金色鯉魚甩了甩尾巴,水流嘩嘩激盪作響。
蘇嘗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回想自己剛才的所思所想,他搖了搖頭。
一千萬人有一千萬個哈姆雷特。
沒準兒就有愛看請假一天,麼麼噠和一塊磚也要寫出上下三代的人。
自己算個什麼。
漂泊來此的蜉蝣過客罷了。
只不過自己這隻蜉蝣也有想要做的事情。
他想走一走那些寫過的景和沒寫過的景,見那些寫到的人和沒寫到的人。
如果有能力,他願一路走過去的自己。
可以讓山下人見山上人不卑不亢,山上人看山下人不倨不傲。
其他的。
沒有別的道理。
也沒必要講別的道理。
這時候,蘇嘗仰頭望去,星漢燦爛,表裡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