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新年
看著姜婉凝炯炯有神的眼睛,老薛就覺得好笑,這哪是要睡覺的樣子:“這個韓殤穎人都泡水裡了,愣是被我大徒弟拉了出來。把衣服披在人家身上,自己就穿個裡衣跟人理論。人家要十萬兩黃金,他拿不出來。要不是宅子是皇上給的,他不能賣,不然他就差把我賣了。錢不夠他就穿著裡衣跪在皇上面前,邊磕頭邊求皇上開恩。”
“那麼大個官,十萬兩黃金拿不出來,也真不嫌丟人。皇上也知道他的為人,沒辦法,最後等於說是皇上贖的人。官員參他,他也不給自己辯解一下。皇上生氣啊,但不是氣這件事,是氣他死心眼。但又實在捨不得罰他,最後大發龍威,罰了他三年俸祿。”,老薛一邊說一邊笑。
姜婉凝有些擔心:“罰三年俸祿重嗎?”
老薛的笑聲一噎,沒想到自己這個徒弟沒聽懂。想想也是,三年一代溝,兩人少說也有上百條勾了:“重個屁!等於沒罰,說罰三年俸祿,那三年的賞賜比他俸祿不知道高出來多少。”
姜婉凝鬆了口氣,不重就好:“後來呢?”
老薛嘆了口氣:“後來沒辦法,皇上給韓殤穎從教坊司去了名牌。賞給葉風當了丫鬟,後來孩子出生了,發現真是他的骨肉,才當了妾,但這都是後話了。賞給他當了丫鬟之後,眼看孩子要出生了,不能無妻先有後啊。剛好顏國要和親,和親的公主就給葉風做了正妻,好像叫顏沐馨。這小子也不知道哪來的福氣,妻妾倒是和睦。就是和這個正妻有些感情不和,但不是這個公主不喜歡她,是她不喜歡這個公主。”
“兩人總是劍拔弩張針鋒相對,若彤和殤穎就在一邊做和事佬,後來若彤過世了,就殤穎在一個人哄兩個人。但沒感情就是沒感情,做了幾十年的怨偶,快嚥氣的時候,這個顏沐馨都認不清人了。但最後像是迴光返照,突然坐了起來,和葉風說,下一世要做他的姐姐,不要做他的妻。”
故事的結局雖然不太美滿,但姜婉凝現在更在意其他的:“那個若彤姐姐是為什麼死了?”
老薛嘆了口氣,像是想起了當年:“那個年代,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走一遭,師父也攔不住。若彤生了個男孩,但孩子保住了,她沒下來。若彤死的時候,緊緊抓著殤穎的手,要她好好照顧葉風,不要讓他和他的妻吵架。
殤穎也真的做到了,她特別注意身體,活得比誰都久。我的占卜之術她學了個七七八八,葉風和顏沐馨後面就很少吵架了,事情發生前就被她處理掉了。最後是若彤的兒子,和她自己生的女兒給她送的終。顏沐馨一生無子,葉風除了大婚那天,就沒去過幾次她的房間。但她不怪她們兩個,把這兩個孩子當成自己孩子一樣對待。”
就這樣,老薛給姜婉凝講著一個個故事,直到姜婉凝昏昏欲睡了。姜婉凝眼皮打著架,但不想閉上眼睛。因為她知道,再睡醒的時候,自己就沒有師父了:“那師父,你的家人是什麼樣的人?我沒見過我爸媽,不知道和家人在一起是什麼感覺。”
實在是太久遠了,老薛已經有些想不起自己的那個家了:“那我和你說說你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姜婉凝眼睛瞪圓了一瞬:“師父認識我爸爸?”
老薛笑了笑:“豈止認識,我們可以幾百年的交情了。當年我是個小孩的時候,他是個老頭。後來我長大了,他成了小孩。再後來每次見他都不一樣,後來師父入了仙門,還以為他是妖怪成精了。有一世,他可是被人稱為禍國殃民的妖妃。”
姜婉凝打起精神,細細聽來。老薛也講起了姜婉凝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你爸爸他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叫三狗。那時候他看著都六十多了,還能陪我蹲在河邊抓蛤蟆。後來他死了,我還傷心了好一陣。等再見到他的時候,他才七八歲的樣子,那時候我都已經及冠了。要不是我記事早,不然誰記得五六歲一起抓青蛙的老頭。”
“他七八歲的時候,我倆是在一個村口遇見的,他管我討酒喝,我沒理。誰知道他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他說他陪我抓過青蛙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投胎沒喝孟婆湯呢。再後來,隔個幾年,幾十年,我們總能遇見,每次他的身份都不一樣。有次,他惹了大禍,就是我大弟子那個年代,他還見過我這個大弟子呢。當時她是皇上的寵妃,皇后落了胎,結果被怪到了她的身上。”
老薛的表情像是在隱忍的笑,好像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殘害皇嗣那可是大罪,皇上想給她個體面,賜她毒酒再入皇陵。她想讓我帶她走,原本說好第二天帶她走的,結果我前一天喝大了,第二天沒起來。等我到地方的時候,棺材都入土了。我當時還給她上了幾炷香,但感覺隱約聽見了她的聲音。但皇上賜的毒酒,還能毒不死她?我就沒當回事。”
姜婉凝感覺自己這個爸爸又慘又好笑:“後來呢?”
老薛突然笑了出來:“後來十幾年沒再遇見她,我還以為她真的死透了呢,心裡還自責了幾年。後來突然就那麼一天,一隻貓突然竄了出來,上來就對我又抓又咬。我本來想一掌打死的,誰知道它突然用爪子在地上寫起了字。反正不是什麼好話,我就把它帶在身邊養了幾年,找了個合適的機會,讓它做回了人,也算將功補過了。這事他和我念叨了一輩子。”
故事還沒講完,身邊已經傳來了自己徒弟均勻的呼吸聲。老薛自己看了看旁邊已經睡熟的弟子的臉,端詳了好一會,這才起身洗漱。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套好給自己準備的壽衣,安靜的躺到了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