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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簡鋒靠著跑車掙到了一筆錢,拿到錢之後他就趕緊還了錢,解了房子的抵押。

這樣辛勞的日子過了兩年,簡鋒就想著自己買一輛車跑,這也是常情。租車和牌照實在是太貴了,一年比一年貴。不光是貴,出租車公司的人還需要打點,每年走人情也需要不少錢。

下崗的工人們,正當壯年的男人們,找不來廠裡的工作,又有老婆孩子不能出門打工,出租車就成了摸得著的好職業。

簡鋒跟老婆一商量,就決定再借一筆錢,買一輛屬於自己的出租車。

只是這次,簡鋒幹了一件錯事。

曾經在棉紡廠一起長大的發小做了二手車販子,格外和顏悅色的給他介紹了一臺二手出租車。

簡鋒雖然也長了心眼,但以他的心眼,是怎麼也想不到發小會坑他一把。

一臺藏著暗傷還有既往案子的車子賣給他。

不到三個月,這臺車子就成了贓物被公家收了。

……

再然後,簡家就基本沒有爬起來過了。

車子回不來了,錢也沒有了著落。

簡鋒的一點點改變現狀的豪情,在面對發小的背叛,以及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之後,已經再也提不起來。

而且王夢梅也不讓他再提起來。

用簡梨的話說,那就是她媽是個極端的風險厭惡型人格。

任何事情,只要有一點點的風險,在她眼裡就不應該做。

於是在後面簡鋒提出想去南方跟著另一個發小幹裝修生意的時候,王夢梅幾乎要拿菜刀逼著他不去。

這樣的情景也同樣發生了很多次。

在簡鋒說去學個焊工,做門窗的時候。

在簡鋒說按揭買一套房的時候。

在簡鋒說想去南方買點衣服襪子的回來擺攤的時候。

王夢梅被還債的日子嚇怕了,也被詭譎的人心嚇怕了。

她統統不讓,只是自己守著一個燒餅攤,然後讓簡鋒也守著一個給調料經銷商送貨的工作。

過去的十幾年,簡梨從來沒有說過母親的不是。

哪怕是母親插手了她人生的種種決定,自作主張的給她選了師範,又要求她畢業之後一定要當老師的時候,簡梨都是能理解的。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年呢。

父母最壯年的時光,一半為著棉紡廠的岌岌可危憂心,一半是在社會里浮沉。

王夢梅不是沒有嘗試過,可嘗試的結果是一家人勒緊褲腰帶還債還了十年。

最難的一年,家裡在年前還完了一筆債,連肉都買不了。

王夢梅只能買了兩個雞架子回去熬湯。

那晚上,映著外頭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他們家的雞架湯喝起來都是鹹的。

父親簡鋒自從這個坎沒爬起來之後,在家裡也徹底失去了話語權。

多少個夜晚,簡梨都能聽見父親在隔壁的喘氣聲。

那不是嘆息,而是一種從胸腔裡擠壓出來的鬱氣。

輕飄飄的,卻重的叫人心裡難受。

而簡梨自己,也沒能逃過家庭的風暴。

望向鏡子中圓胖的臉孔,以及剛從書桌裡找出來的上學期期末考試成績,簡梨嘆了一口氣。

一百八十斤的體重,十八分的卷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