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住石南思源村對吧?”
“嗯。”
“坐車到哪裡下?既然你太爺在這裡,我就不送你回去了,晚上我再來找你。”
“過了史家橋,第二個口子下車往裡走,然後打聽李三江家。”
“確認能打聽得到?”
“嗯,太爺在村裡很有名。”
“好的,要是晚上沒車了,我打出租過來。”
李追遠好奇地問道:“亮亮哥?”
“怎麼了,還有事?”
“你好像,挺有錢。”
他說自己是安徽農村出來的,可衣著以及一些生活習慣上,卻一點都不侷促。
“哦,我在學校裡承包了兩個小賣部和一個文具品店,另外,我還拉了一夥同學成立了一個團隊,會從教授那邊或者校外接一些設計項目來做做。
還是大城市和大學裡機會多啊,掙錢也容易,在老家時真不行,沒這些客觀條件,現在我每個月還給老家父母寄錢。
其實,按理說,這種實習課我也是可以不來的,但我不想放棄這種一線鍛鍊機會。”
“亮亮哥,你很厲害。”
“你也是,聰明的小朋友。”薛亮亮讓自己的額頭和李追遠的額頭輕輕碰了碰,見李三江他們回來了,他就起身離開了。
“太爺。”
“那個大學生呢,走了?”
“去看他同學去了。”
“嗯。”李三江點點頭,“走。”
“去哪裡呀,太爺?”
“去拿東西。”
英子和三嬸留在了醫院繼續處理後面事宜,她舅舅周海和舅媽陳小玲領著李三江和李追遠回了家,為了趕時間,叫的醫院門口等活兒的摩托車。
農村平房,很寬敞,壩子對著一條人工河,再向南一段距離就能看見江面。
進了屋,陳小玲去倒水,周海則拿出一個布包,將裡頭打開,裡面放著一根簪子和一個木雕。
李三江將木雕拿起來,看著上頭的字微微皺眉。
李追遠湊過來,唸了一遍。
和英子的講述裡,一字不差。
“糊塗啊……真是糊塗啊……”李三江將木雕放下,拍了拍腿,“現在日子也沒那麼難過吧,怎麼著都吃喝不愁的,咋就忽然吃了豬油蒙了心呢?”
“噗通!”“噗通!”
沒了在醫院的顧忌,周海和陳小玲直接跪在了李三江面前,幾乎要磕頭,喊著求李三江救救他們。
原來,他們也開始做那個夢了。
在今日目睹兩老口的下場後,他們怕得幾乎要崩潰。
“走,先去養殖場看看,還記得屍骨埋葬的地方麼?”
“記得記得。”周海馬上點頭,“是我們倆親自挖坑埋的。”
“呵。”李三江冷笑一聲。
養殖場距離周家不遠,出了村,沿著江邊走一刻鐘就到了。
場子規模很小,除了老闆外,就倆員工,也就是周海的爸媽。
因此,一開始的敘述中,他們不僅對三嬸和英子美化遮掩了自己,也沒對李三江說出實情。
“挖吧。”李三江說道。
“不等晚上麼?”周海問道。
現在是白天,雖說這裡很少有人經過,可依舊要冒著被看見的風險。
李三江點點頭:“那我先回村裡睡覺,明兒再來,你晚上偷偷把屍骨挖出來。”
“那不行那不行,大爺,我怕,我不敢。”
“你也知道怕!”李三江近乎吼道,“大白天你不挖啥時候挖,非等天黑了找事兒幹是吧!”
“好好好,我們挖,我們挖。”
周海和陳小玲,一人拿一把鏟子挖了起來。
在這期間,李三江問道:“那個老闆失蹤了,你們報警了麼?”
“沒有。”周海掀起一剷土後回答,“我們沒敢報警,那會兒貪心,怕報警後事情瞞不住,東西還得上交。”
“那個老闆家里人呢?”
“他老家在南邊,一個人來這裡包場子的,沒帶家人。”
李三江忽然幽幽開口問道:“別是你們把老闆做了吞了他那一份吧?”
周海當即哭腔道:“大爺,我可沒那個種幹出那種事兒啊!”
陳小玲馬上附和點頭:“殺人的事兒我們可不敢幹的,不敢的。”
“嗯。”李三江沒再問什麼,他相信這倆人不至於那麼離譜,隨即起身,默默地準備起自己的供桌。
李追遠在邊上幫忙。
很快,棺材給挖了出來。
李三江瞧了一眼,心裡也是鬆了口氣,棺材是合上埋的,打開後,裡頭屍骨還是完整的,沒被弄亂糟蹋過。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李追遠靠近了棺材,看了看裡面的屍骨,確實是個女童。
李三江做起了法事,然後燒了紙。
一套流程走完後,李三江問道:“其它東西,尤其是那瓶子在哪裡?”
“那些被老闆拿去了。”
“他住哪裡?”
“他就住場子裡,那間房子,他失蹤後我們去找過他,後來爹孃身體出問題了,我們也意識到是棺材裡東西鬧的,也去過他屋子搜過,但沒找到那些東西,更沒看見那尊瓶子。”
李三江眉頭皺起,原本按照他的設想,把東西全都放回去,再過個祭,然後棺材閉合封好後推入江中,這事兒也就算是了了。
畢竟人木雕上的要求,也說得清清楚楚,如今既然至少賠上了兩條人命甚至可能是三條,也算見了血,那東西再怎麼怨恨也該發洩掉了。
可前提得是東西全都放回去,或者,首飾這類的丟了就算了,那尊貼著符紙的瓶子,絕對不能遺漏。
人上頭字兒寫得明明白白,就是用自己屍身鎮那邪祟呢!
李追遠這時開口問道:“叔叔阿姨,老闆在這裡還有其它關係網麼?”
李三江馬上醒悟過來,追問道:“對對對,有沒有其他認識的人,我聽說那些南方來的老闆,老喜歡養情婦了。”
陳小玲搖頭道:“沒聽說過。”
周海撓了撓頭:“好像有,有兩個,一個是住九圩港鎮上的寡婦,一個是市區唱歌房裡的女的。”
“能找到他們嗎?”李三江問道。
周海搖搖頭:“我只是聽我爸媽他們吃飯時聊過,但不知道那倆人具體住哪裡,也找不到。”
李三江拿出煙盒,拔出兩根,甩給了周海一根,說道:
“報警吧,讓警察找。”
“啥?”
“啥?”
周海和陳小玲都愣住了。
“我說報警,報失蹤和報這件事。”李三江指了指棺材,“讓警察去找,問問東西是不是在她們那裡,我估摸著,那老闆,應該也不在了。”
“可是我們……”
“大爺,要是報警的話……”
“你們又沒殺人,怕個屁!呵,就算這棺材裡的東西一個不落,我今天順利地把棺材送回江裡去了,這警,我還是會叫你們報的。
這種事兒,公家來出面,會好得多,你們也會安全得多。
不願意報警的話,也隨你們,只要你們不害怕落得和你們爸媽今天一樣的下場。”
“我們報,報警!”周海下定了決心。
“嗯,行了,棺材和供桌,都先搬進屋裡去吧,在公家接手前,蠟燭不要熄,紙灰也別滅,能彌補多少就彌補多少吧。
你們自己分配一下任務。”
“知道了,大爺,小玲,你去報警,我在這兒看供桌。”
“嗯,好。”
接下來,李三江帶著李追遠,坐在門口臺階上,他不停抽著煙。
“太爺,我們不回家麼?”李追遠問道。
李三江指了指身後屋子:“我現在走了,裡頭的周海單獨和那棺材在一起,我怕他尿都給嚇出來。”
頓了頓,李三江繼續說道:“昨晚,你太爺我,也做夢了。”
“嗯?”李追遠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太爺,你也做夢了?”
“夢到了在鎮衛生院天台上,那個女娃娃站在我面前,問我,為什麼要幫他們,憑什麼幫他們。還對我說,既然我插手了,就讓我一起死。”
李三江狠嘬了一口香菸,用鼻子緩緩吐出:
“他孃的,老子也被今天場面給嚇到了。”
李追遠理解地點頭,今天那畫面,確實嚇人。
而且,他覺得,河工上挖出的那尊白家娘娘,和這位女童白家娘娘,雖說可能都是出自一家的,但脾氣上,明顯不同。
河工上的那位白家娘娘能聽得進自己的賠不是,也能收下自己的祭,更能聽得進去羅工的唸叨。
可以說,很講道理了。
但這邊的白家娘娘,下手就狠辣得多了,殺人跟喝水一樣。
“其實,關我什麼事呢,她是在怪我那天來到衛生院,救下了那倆老的,可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算了,我沾染得不多,等警察到了,我做個筆錄,沾沾公家的氣息,那位估摸著也就不會再碰我了。”
李追遠明白過來,原來太爺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也難怪,之前遇到的無論是小黃鶯還是貓臉老太,都屬於可控範圍內,可遠遠比不上這位白家娘娘這麼兇,太爺也是把握不住了。
李追遠忽然皺眉,他想起了《江湖志怪錄》裡的內容,發現有一例,和這位白家娘娘很像。
那就是玄門人,以自身為載體,為自己封養,以求另一種方式兵解成仙。
這種死倒具備生前的一些道法神通,雖說沒那種將軍倒霸道可怕,卻是最難料理的,因為它能懂得活人對付它的手段有哪些。
再聯想起雕刻上的那行字:屍身鎮邪祟,功德助飛昇。
這下,徹底對上了,哪怕她沒形體,也依舊是死倒,而且沒形體的……更不知道該怎麼對付。
李追遠覺得太爺做得很對,還是報警好。
警察來了,而且來了很多,因為這起事件,明面上已導致兩人死亡一人失蹤,雖然那倆老人的死因不是他殺,但事態到底不一樣了。
警方控制了現場,周海被當作犯罪嫌疑人給暫時控制了。
李追遠跟著太爺去派出所做筆錄,做完後出來已是黃昏。
李三江還特意抱了抱派出所的大門,彷彿是擔心不夠,再給自己臨時多摟一些公家氣息,甚至,他還親起了派出所牌子。
這番動作,把門衛室裡的人都看驚了。
可眼瞅著這老頭不是來鬧事的,只能推開窗戶問道:
“老同志,你在做什麼?”
李三江一邊繼續親著一邊回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