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這走陰之法,細節和忌諱處很多,沒人在旁邊言傳身教很難真的學入門。要不,您考慮在這多待段時間?
比如留一個月,這樣至少可以確保學會一門。”“沒事,你教吧。”
“那我把十二法門都列出來,你選一個,我們今晚熟悉一下?”
“不用,從第一個開始吧。”
“哦..好吧。”
起初,哪怕知道對方是柳家人,但老頭依舊覺得這孩子是個瘋子,心比天高。但教著教著,他就意識到,原來自己才是那隻井底之蛙。
每一道法門,他先描述一遍,再示範一下,最後再提點一下注意點。
男孩坐椅子上,思索了一會兒後,就能使用出來,第一次生澀,第二次嫻熟,第三次就爐火純青。第二道、第三道..全是如此。
中途,他都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早就學過陰家的走陰法門,特意來自己這裡裝樣子印證一下,但他很快就又打消了這一念頭。
因為最後三道法門,他自己都還不會,只能對男孩複述了一遍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口訣和注意點,他無法做示範。
男孩則依舊是老樣子,坐椅子上思索一會兒後,就來跟他分析:根據前面九道法門一脈相承的特點,接下來是不是該這樣,是不是該那樣,這裡的關鍵點在哪裡。
然後,男孩就用出來了。
對方用出來後,還反向教自己,讓自己嘗試練。師生關係,悄然間就逆轉了。
老頭做夢都沒料到有一天,自己會被人來傳授自家的祖傳法門,這實在是太荒謬了,但事實卻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更讓人受打擊的是,對方學會了,揉碎了再細分講給自己聽,自己覺得大受啟發,理解也更深入了一層,卻一時半會兒還是用不出來。
等對方全部學完後,外面的天,居然還是黑的,距離公雞報曉還有好一會兒。
老頭很受挫,他頹然地靠著牆,看著依舊神采奕奕的男孩,發出一聲感慨:“怪不得您是柳家的人。”
對此,李追遠也只是笑笑,對於他來說,這真的只是基礎題,是以前嚴重跳步後再反過頭來補一下概念理解。“也就是現在解放了,要是擱以前,您長大後,絕對會是那種呼風喚雨的大人物。”
“老爺子,柳家以前勢力很大麼?”
學習完了,李追遠倒是願意聊聊天,尤其是關於柳家以前的故事。
“瞧您這話說的,江面上以前一直流傳著一句話,叫流水的朝廷、鐵打的漕幫。
歷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漕幫大佬,很多都只是像柳家這樣的龍王爺,推到檯面上的小神罷了。當年,能和柳家在名頭上比肩的,也就只有秦家了。
這種大家族,壓根就不在意江面上的那些小事了,人家更專注於江面下的隱秘,這才是他們真正的底蘊。”“老爺子,你知道的真多。”
“哈,這兒天南海北的過客多,我早年那會兒也愛交朋友,喜歡擺個龍門陣。天快亮了,您也該休息了,其實,我也是累得快不行了,呵呵。”
“嗯。”李追
遠點點頭,“今天,就兩個客人?”“對,是的。”
第一個客人是剛開門時就進來的,第二個客人則是教授中途進來的。“可是,第二個客人,沒給錢。”
“啊?”老頭愣了一下,他記得那會兒男孩正閉著眼思索,沒想到還是留意到了這個,當即解釋道,“買賣沒能談成嘛,自然不需要給錢。”
“沒談成麼?可第二個客人走後,你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很難看。”“我這是累的,真的,很久沒這麼辛苦過了。”
“你說過了,都是些基礎的東西,前九個法門就算都示範了一遍,也只是舉手之勞。所以,老爺子,你到底是因為累了,還是因為對第二個客人給出去了一大筆陽壽?”“您在開玩笑了,呵呵。”
“我會相面,你現在大限將至了。”“您..
“不方便說麼?” “是沒臉說。”
老頭低下頭,用手摩箏著自己的臉,一半是羞愧一半是心驚,眼前這男孩,明明早就察覺到了,卻硬是等到自己把十二法門都教完了後,他才提起這事。
這心思心性,實在是太可怕了。“那就,不說了。”
李追遠舉起手準備打響指結束走陰,今兒個耗時間有點長,他覺得自己應該得睡到中午,還好,不耽擱下午的船。“還是說吧,我怕您白天走得晚,還是會知道。”
“我會知道?” “我兒子死了。”
“陰萌說,她爸媽離婚後,她爸就去南方打工了,自此音信全無。”
“我原本也是以為他是受不了離婚的刺激,離婚後就立刻一個人跑南方去,不要閨女不要這個家了。”“事實呢?”
“他死了。” “死了?”
“他不同意離婚,被那女的夥同現在她嫁的男的,給弄死了,屍體就沉在西灣子底下。”“那是怎麼離婚的?”
我們這兒小地方,現在可能規矩嚴一點,擱以前,結婚辦個酒就行,都不用去領證,需要用到證時,再臨時補個就是了,離婚就更簡單了,各回各家就算離了。
當時他就留了一封信,說自己沒用,是個廢物,媳婦兒都守不住,沒臉繼續待家裡了,去南方打工想混出個人樣,勿念。人那會兒就死了,信也是偽造的。”
“你就從來沒懷疑過?”“我蠢,真沒懷疑過。”“那是誰告訴你的?”
“他自己回來了,上個月廟會,他回家了,親口告訴我的。
因為西灣子那兒修橋,打地基時給他遺體弄出來了,年代久了,警察也無從可查了。我很氣,所以我打算.”
“我累了,頭好疼。”“啊?”
“不聊了,睡了。”
一覺醒來,果然睡到了大中午
李追遠從棺材裡爬起來,潤生正拿著快抹布,幫忙擦著櫃檯。
見小遠醒了,他馬上進內屋,把同樣還在熟睡補覺的譚文彬推醒。
“嘿,你可真能睡。”陰萌笑著說道。
“嗯。”李追遠應了一聲。
譚文彬揉著眼出來,大中午的,直接就喊道:“陰萌,你爺爺沒死啊。”“當然沒死啊,我昨天從沒說過他死了,他只是腦梗,醒不來了。”
“是麼,你昨天沒說過麼?”譚文彬仔細回憶著。李追遠:“她沒說過。”
但話裡話外意思,和爺爺死了差不多,雖然,也確實是差不多。
譚文彬馬上賠著笑臉道歉:“那個,對不起啊,呵呵,是我弄錯了。”陰萌說道:“吃午飯不?我來做。”
李追遠:“我們出去吃吧,算是跟你踐行。”昨晚的豬蹄,還是有點陰影的。
這時,店外走進來倆男孩,年紀看起來也就比李追遠大個兩三歲,倆人眼睛紅通通地跑進來。“姐,姐。”
“姐。”
倆男孩一進來就喊陰萌姐姐。“他們誰啊?”譚文彬問道。“我媽後頭生的。”
“怎麼感覺和你關係不錯?”
“嗯,他們偶爾上縣城時,我會給他們買點吃的再給點零花錢。”譚文彬:“你人還怪好哩。”
“是麼?”
“好得跟腦子進水一樣。”
這時,倆男孩跑過來,抱著陰萌哭道:
“嗚嗚嗚,姐,不好了,爸爸媽媽今早都掉進河塘裡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