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春 作品

第118章 話聊洗腦

薛汀拿著蠟燭,將屋內巡視了一圈,沒有放過一個角落。

最重要的床鋪,衾被都被他掀起來,床下也趴著看了。

什麼都沒有。

這間屋子和陸鳴雪入住前一樣,東西沒有多一件,也沒有少一件。

他轉身,看向陸鳴雪。

陸鳴雪舉起手:“你若是想要搜身,也無妨。”

陸鳴雪前日換了衣衫之後,除了在這間屋子裡,就是在他的視線之內。

他最清楚,她的身上不可能憑空多出些什麼。

他的神色陰晴不定,有些疑惑。

陸鳴雪道:“難道不許有人半夜睡不著覺嗎?我被關在這破地方,什麼事的不能幹,快無聊死了。”

事實上,像她這種處境,半夜能睡得著才是奇事。

可偏偏前兩日她都睡得挺香,給了薛汀一種她沒心沒肺的錯覺。

沒想到今日倒是變回正常人了。

“好了,剛剛說了,君子一言。你輸了,任我處置。”

薛汀的神情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你想做什麼?”

陸鳴雪清楚,她提出稍微過分的要求,薛汀都會頭也不回地走人。

白白浪費機會。

她便只道:“左右我睡不著,不如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薛汀一想到她白日裡講的那個無聊至極的故事,就是兩眼一黑,正要拒絕。

她又道:“你給我講講你的事唄。你是哪裡人?”

薛汀沉默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我是江南人。”

“江南人?那你常年待在北邊,能吃得消嗎?”

薛汀道:“習慣了。”

“都說父母在不遠游,你去那麼遠的地方參軍,家中可還有人?”

“……我家中已經沒有人了。”

陸鳴雪聽得一愣,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孤兒。

也難怪他能成鎮國公的心腹,他無依無靠,對鎮國公的忠誠度必然是高於其他人的。

陸鳴雪又問:“你上過學嗎?”

薛汀被她問得心口發堵,嗤笑了一聲才道:“我無父無母,哪有這個閒情去讀書?若不是參軍能得補給,我如今怕是已經餓死了。”

她聽出來他話語中隱隱的不忿,卻不清楚這不忿是對書院,還是對大梁。

看來,此人沒有什麼家國情懷,只忠心於鎮國公一人。

這樣的人,想要策反很難。

“是麼?我看你一身氣質,還以為你是上過學念過書的人。倒是難得。”

薛汀皺起眉,不確定這話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

“我不過是一個粗人,哪有什麼氣質。”

“你可知有一個詞叫‘秉燭夜談’?”

薛汀搖搖頭。

“這說的是兩個至交好友,相談甚歡,哪怕到了天黑,點上蠟燭也想繼續聊下去。”

陸鳴雪看向他手裡的蠟燭,笑道:“我們這勉強也能算吧。”

薛汀眼眸沉沉,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蠟燭,又看向被燭光籠罩的陸鳴雪。

他問:“你為什麼會和慶豐侯世子和離?”

“啊?”

看樣子他對這件事好奇很久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不給她迴避的機會。

“我和他不合適,分開是必然。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你或許能明白?”

他跟在鎮國公身邊,難道不會有恐懼害怕的時候嗎?

薛汀的眼神瞬間犀利起來。

他聽懂了陸鳴雪的暗示。

“你這是在挑撥?”

陸鳴雪攤手:“我可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和曾經的我有些相似。慶豐侯世子夫人的位置,給我帶來了很多的豔羨,我也曾自得於此,以這個身份而自豪。但我和他不是一路人,這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所以,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堅持與他和離了。”

她這話半真半假,但薛汀不知內情,自然無從發現。

他沒再繼續反駁,而是沉默。

陸鳴雪心想,看來他果然對鎮國公是有些反面看法的。

“如今看來,我那時的身份再如何高貴,終究是旁人賦予。而我本身呢?卻不斷被這個身份侵佔。我不喜歡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你覺得呢?”

薛汀道:“難道嫁給衛封寒,成為衛小將軍夫人,就不會嗎?”

陸鳴雪淡淡一笑:“我不是說了嘛,我和他還遠沒到這一步呢。更何況我還被你們抓來,真不知道鎮國公在想什麼,他也是男子,應該明白在男子心中,女子的分量有多重?”

薛汀終於有些怔愣。

不論是陸鳴雪的灑脫,還是衛封寒的深情,他曾經都無法想象。

這兩人和鎮國公,和他,都完全不一樣。

原本在他看來,衛封寒是婦人之仁,是愚蠢。

連陸鳴雪都是這麼想的。

可若是她知道衛封寒為了她已經和國公妥協呢?

她可會感動流涕?

“如果他來救你呢?”

“來救我?若他來救我,這樣的大丈夫,我自然願意託付終身。”

果然如此。

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昏黃燭光下,薛汀的眼神顯得有些哀怨。

過猶不及,和他說了這些,夠他今晚慢慢咂摸了。

陸鳴雪便裝著打了個呵欠,道:“多謝啊,我終於有些睏意了。你可以走了。”

薛汀被趕出去,站在門外許久,蠟油滴在手上,他才回過神來。

三日後,陸鳴雪終於又能走出房門。

薛汀忍不住伸手掏耳朵,他這三天可被這陸鳴雪折磨得夠嗆。

只要他踏進房門,她就開始給他編故事聽。

如果他不讓她講,她就開始打聽他的私事。

天知道,就算她將故事講得再如何天花亂墜,他也沒興趣,卻不能不聽的痛苦。

那些故事說白了,都是些忠君愛國的仁人志士,他聽得實在膩味,還不如第一日講的那個狐狸書生的故事有意思。

久而久之,他一看見陸鳴雪,就覺得耳朵裡發癢。

那枚被他掰彎了的挖耳勺又被他掰直了,晚上回自己屋子便拿出來掏耳朵。

“你耳朵不舒服?”

聽見陸鳴雪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呵欠,神情也有一瞬的恍惚。

他並未回話。

陸鳴雪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還有他眼神中的鄙視。

她眼下更為好奇的,是鎮國公找她的目的。

三天,這三天足夠他和封寒往來數次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