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消息敗露
最開始運鹽的時候祖詠這樣試過,可後來就再也沒敢了。
溼漉漉的衣服搭在身上,又裹在甲冑裡面極難風乾,極大的增加了負重,而且一個不小心水漬就會濺到鹽車裡,哪怕只是損失一捧的鹽,都是極大的罪責。
祖詠親眼見到自己的親兵砍了三個突厥探子,剜下耳朵找將軍領賞,將軍賞賜了他一布袋的鹽,還是那種泛黃的、指甲蓋大小的粗鹽,這東西放在東院裡甚至是連食堂都不稀罕使用的東西,可卻讓那親兵高興的手舞足蹈。
鹽比人命貴!
更不要說鹽車上運的這些宛如積雪一般純淨的精鹽了。
祖詠現如今才知道,原來自己當初寒窗苦讀的日子都不叫苦,這些鎮守邊疆的士兵才是真的苦!繁花似錦的長安城在祖詠腦海中浮現,如今不該是大唐盛世麼,為何邊疆的人還如此潦倒!
祖詠心裡像是有烈火在灼燒、在嘶吼。
可沒有人能回答祖詠在心底的怒吼,親兵湊過來,將手裡的水囊遞給祖詠。
“校尉大人,小的方才就見著你嘴唇乾裂得不像話了,這馬上就到水源地了,小的這水您就拿去喝了吧!”
祖詠接過水囊,又看了看親兵那佈滿溝壑的嘴唇。
慚愧啊,每個運鹽的士兵都是一樣的配水,自己卻早就已經將水喝乾了。
搖了搖頭,將水囊推回給親兵。
“吩咐下去,讓士兵們加快幾腳步伐,前面就該到取水地了,到時候再喝也不急。”
親兵點頭,剛想離去,可下一刻,前方忽有一陣哨聲響起,親兵臉色急變,呼道:“有騎兵過來!約莫三十騎!”
三十騎,幾乎是一個營的配比了,祖詠臉色劇變。
這地方出現騎兵可不一定都是大唐的人!
不等祖詠反應,那親兵已經高呼起來:“兄弟們!就近隱蔽!若是來的是突厥人或是吐蕃人,建功立業的機會就該來了!”
而後,更是直接解開三匹戰馬的韁繩,將其中兩匹系在一起,不由分說的就將祖詠推了上去。自己則是牽著剩下的那匹,道:“校尉大人,待會兒若是打起來了,您就朝後方逃!一路逃!別回頭!遇到咱們的兄弟就能活了!”
祖詠剛想說話,前方的哨聲再次傳來,這次的哨聲變得急促了許多,甚至還伴隨著廝殺聲響起。
“敵襲!是突厥人!弟兄們!解車,作戰!”
親兵嘶吼,而後直接抽出腰間的長刀,對著祖詠胯下的大馬一拍,那戰馬嘶吼一聲,就朝著後方奔去,祖詠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
身後的廝殺聲愈加猛烈,祖詠驚慌的轉過頭,一根箭矢便從遠處飛來,直直的插在了地上,而後,更多的箭雨飛來,祖詠看到親兵騎在了那匹戰馬上,組織運鹽的士兵開始發起反擊,或是藉助掩體、或是乾脆蹲在鹽車後方,搭弓,射箭,甚至都還沒有看到敵人!
但幾乎是下一刻,戰馬嘶鳴的聲音響起。
身後有突厥話嘰裡呱啦的叫,祖詠如今跟著軍隊也學會了幾句突厥話,聽出了那突厥話大概的意思是“抓住那個騎馬的小將”,而後,十數匹戰馬就嘶鳴著朝自己的親兵奔去。
喊殺聲逐漸響起,刀劍入體的聲音、突厥人的驚呼聲、大唐士兵臨死前將長刀刺入突厥人胸腔,鮮血噴湧的聲音……
祖詠大腦裡一片空白。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在戰場上以長刀利刃割敵人之首,以敵人之顱骨暢飲敵人血,可這一刻,祖詠的小腿肚子卻都在打顫,他甚至不敢回頭,怕回頭就看到昔日的兄弟倒在血泊之中。
祖詠心裡有怒火叢生,憤怒自己那不聽使喚的雙腿,和不停抽擊著馬臀的皮鞭。
但心裡的恐懼卻不可不免的升起。
“一路逃!別回頭!”
這是親兵在前一刻喊出的話。
逃……
“老子是逃兵啊!”
祖詠仰天長嘯,眼淚不自覺的就從眼角滑落。
“你他孃的不是說什麼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嗎!偏偏讓我逃了是吧!”
祖詠現在只知道一件事,原來人憤怒恐懼的時候,什麼禮義廉恥都是狗屁,他現在只想罵娘,以此來宣洩心中的恐懼和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