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繾綣 作品

70、算了

    她從沒有像今天這麼討厭過下雪。

    路都看不清了,不知走到了哪兒,一腳踩了空,連滾帶跌地從雪坡滑了下去,一腦袋砸在地上,頭昏腦漲天旋地轉,畫板都丟了,迷迷糊糊感覺自己好像在雪地裡睡了一覺。

    “多虧levi在雪地裡發現了rita,rita醒了才送她上來的……唉!這路實在是太難走了!”

    eva轉頭又呵斥joseph:“joseph,你都沒有去找levi叔叔問問看?他每天在這裡遊蕩打獵,你去問問他,沒準早就找到了——”

    也許正是兩撥人錯開了。

    joseph一早就去找過levi了,可levi時常四處遊獵

    ,那時並不在家,他著急了,就又和大家匆匆去別處找的。

    joseph仍悻悻難安。如果沒有他昨晚的提議,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場暴風雪來的猝不及防,好在是虛驚一場。

    找了一晚上,大家都長吁短嘆地散了,回房休息去了。

    懷禮還在看她的臉。

    南煙就小?翼翼地看著他。

    這邊幾乎只留他們二人。

    上回南煙被展館的高腳架砸了,他也是如此出於一個好醫生的姿態,觀察她臉上的傷口。

    她剛才自己都沒注意到臉也受傷了。

    第二次了吧。

    唉。

    懷禮看完她傷口,又看著她,眉?輕攏著,“疼不疼?”

    他在擔?她。

    她看到了。

    南煙這次就實實地點了點頭,輕輕地笑了一下。

    “嗯。”

    上回是真的疼。沒承認。

    這次卻沒什麼感覺。也許是太冷了。

    “不是才過完生日麼,多大人了還能走錯路,”懷禮?下鬆了氣,終究是安?了,他又轉頭問eva,“eva,有沒有酒精和棉籤?”

    eva便去找了個藥箱給懷禮,邊溫和體貼地問南煙:“rita,吃點什麼嗎?”

    南煙笑笑:“不用了,謝謝您,也麻煩joseph和大家了。”

    eva極喜歡她,昨夜南煙在樓上畫到半夜,eva還好?給她留了盞夜燈。這會兒南煙說不用,eva還是給她順手端過來一杯熱牛奶。

    懷禮給救援隊打電話,讓他們不用來了。

    暴雪肆虐,信號仍很差,打了好幾遍才打通。南煙坐在餐桌對面,翻了翻自己的畫板。

    她還準備明天回去找找看的。

    沒想到被他撿到了。

    喝著eva熱給她的牛奶,她的唇搭在玻璃杯口,看一看自己的畫,又去觀察對面的他。

    她若有所思。

    他今天下午臨時要回聖彼得堡是有什麼事嗎?

    這麼半路回來,萬一明天還有暴風雪他走不了了怎麼辦?

    臉上受了傷。

    真的不太像他。

    南煙放下了杯子,起身準備去樓上拿自己的手機。經過懷禮時,他忽然拉了下她手腕。

    他視線沉沉,定定地看著她。

    於是,她在他身旁的位置坐定了。

    懷禮沉聲與電話那邊的人交談

    一二。他又示意南煙把酒精和棉籤什麼的拿出來,幫他打開。

    果然是當醫生的。

    兩指靈巧地銜了根棉籤,蘸了些許酒精。

    然後看了她一眼。

    都不用說什麼,南煙就靠近了他一些。

    大概聽到他在用俄語道歉。應該是和救援隊吧。

    都找救援隊了。

    懷禮單手拿手機,另一手拿著棉籤,徐徐動作。

    冰涼的觸感在她臉頰的傷口附近緩緩地逸散開來。

    沁入她?脾。

    南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目光時而在她傷口,時而在她臉上,時而又好似,想望入她眼底。

    他對她,好像從沒有過這樣的眼神。

    掛了電話。

    懷禮將手機放一邊,仔細認真地給她擦拭傷口,又靠近了一點,柔和的呼吸飄近了她,淡聲地問了一句:“你不怕嗎。”

    南煙愣了下,臉偏到一側。

    “什麼。”

    “一個人摔跤了,或者,萬一真的大家都找不到你了,”懷禮回想起那時在那處斷崖附近發現她的畫板,?中仍驚魂未定,他放下棉籤,抬眸看她,“不害怕嗎。”

    南煙回過頭來,直視他。

    好像真的是在關?她,怕不怕。

    她想過,也許某個時刻可以跟他說一說真?話,不必有那麼多半真半假的話術,坦誠相待。

    可是他之前好像並不是十分關?。

    現在問起她了,竟也給她一種,很不真切的感覺。

    南煙頓了下,懷禮又拿了新棉籤,蘸了酒精擦拭她手的傷口,他低了低頭,神情認真,還感嘆了句,“挺深的,疼嗎。”

    又問她疼不疼。

    南煙看著他,幾分出神,決定認真地答:“我挺害怕的。”

    他抬眸看她一眼,藉著一盞昏昧的燈。

    目光很柔和。

    “很害怕?”他又垂眼,仔細替她擦拭傷口,動作很輕柔。

    並沒有醫生與患者之間那種刻意的疏離了。

    “嗯,”南煙另一手託著腮,看著他,繼續說:“但是其實對我來說也很好,如果沒有人來找我的話,這樣也很好——最好誰也別來找我。”

    她頓了頓,“但你們來找我了。”

    她怎麼也開

    始這麼模稜兩可了呢。

    不是決定說真?話了嗎。

    如果她這時攤了牌告訴他,她為什麼會和他一棟公寓樓,還很巧地“上下樓”,為什麼會進入他工作的醫院,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會怎麼樣呢。

    真話意味著失去。

    謊言可以粉飾太平。

    可是,她說的真的是真?話。

    在北京的每時每刻都希望沒有任何人找到她,她也想過正常的日子,想擁有無比正常的人生。

    遇到一個喜歡的人。

    可以擁有對方。

    可是,撒謊會成習慣的。

    “為什麼這麼說。”懷禮又淡淡地問她,很耐?似的。

    雖然沒平素溫和和煦的笑意,她卻能察覺到,他今晚好像準備和她好好談談?。

    他找她時那種緊繃的情緒還沒完全舒緩。

    “沒什麼,隨便說說,有時候的想法,今晚很感謝你們,”南煙終究沒往下說。她看著他臉頰的傷口,總覺得與他格格不入,包括他今晚的態度,好似都與他整個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