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繾綣 作品

102、疏離

    怪嚇人的。

    她知道,他回醫院也有點事情要辦的。

    也許帶她過來不過是舉手之勞。

    懷禮抬手,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衫最上一顆紐扣。

    再一顆一顆往下。

    冷白色肌膚與鎖骨下方那顆暗紅色的痣袒露出來。

    他邊動作著,邊淡淡地覷了她一眼,理所當然地說:“你不聯繫我我不就只能找藉口?”

    南煙有點無言。

    的確如此。

    她身上披著他的西裝外套,視線在他緊緻的皮膚與腰線上下梭巡。接著,就對上他帶笑的眼睛。

    “有空去見見吧,他會在北京待一段時間再回俄羅斯,”懷禮脫掉了沾血的襯衫放回後座,換好新的,又一顆顆繫好了紐扣。

    似是在勸她。

    繫到最上方一顆,他忽然不動作了,傾身。

    靠近她。

    他這麼身長胳膊長的,她一時頗有壓迫感。

    他的手肘支在方向盤,與她仍有一段距離,眸光下沉,落在她的臉上,笑,“你就當我找藉口想見你吧,嗯?”

    南煙的視線在他鎖骨下方半明半晦的那顆痣。她心情也宛如一豆闇火,跟著明晦不定。

    她又看他那顆未系的紐扣。

    衝動在腦海醞釀,想扒開他,又想為他繫好。

    懷禮說完,又抬起手,掌心撫她的臉頰,她唇上乾裂的傷口。

    南煙瞧著他,感受他的溫柔,沒有回答。

    彼此好像都又欲言又止。

    他已經需要找藉口見她了嗎。

    這時,忽然有人影一晃。

    敲響了他那側的窗。

    咚咚咚——

    懷禮便收回了視線,降下車窗。

    陳舒亦頭髮長了許多。

    “嗨。”她低下頭,長髮披散下來,瞧見了副駕駛披著他西裝外套的南煙,微微一愣,還是笑著打了個招呼。

    陳舒亦笑吟吟的,對懷禮解釋道:“我剛辦完事下來,你又不回上海,我以為能在上面碰見你,沒想到下來看到你的車。”

    懷禮繫好襯衣紐扣,問南煙:“陪你上去嗎。”

    南煙搖搖頭,還算淡然一笑:“我自己上去吧,我舅舅在的,問他就知道我媽在哪個病房了。”

    她打開副駕駛車門下去。

    想到什麼似的,又脫下了他的外套,還給了他。

    陳舒亦抱起手臂,目送她。神情有些不屑。

    南煙走出去才想起自己根本沒帶手機,沒法打給舅舅。

    但那又如何,她問前臺不就知道了?

    .

    輾轉上樓找到病房,護士已為鄭南禾進行過傷口清理與消毒,舅舅鄭雪重和

    表弟鄭煬陪在床邊。

    鄭南禾躺在床上虛弱至極,臉傷得不成人樣,裹了幾層紗布,額角一塊兒頭髮連著頭皮被揪掉了,眼角嘴角都是傷。

    她聽見南煙進來便流眼淚,舅舅在一旁唉聲嘆氣,不住扼腕。

    是了。

    這麼多年,誰都拿宋明川沒法子。

    他是他們全家的噩夢。

    舅舅見到南煙便擁抱她,還是心驚肉跳:“煙煙……可不敢動刀子啊,你還要陪在媽媽身邊的……我要不是這腿不成了,我今天就去跟他拼命了——”

    鄭雪重氣得喘氣,鄭煬撫他的脊背,問南煙:“表姐,警察怎麼說。”

    “建議找律師。”南煙嘆了口氣。

    “那表姐,你要不要找?”鄭煬說,“我大姨夫是律師,我可以幫你問問……就是不知道我媽那邊……”

    南煙點了點頭:“麻煩幫我問問吧。”

    南煙轉頭,看床上的鄭南禾。

    鄭南禾只是空空盯著天花板,眼淚順著眼角流出來,泡溼了紗布。南煙坐到床邊去牽她的手。

    曾經她認為鄭南禾不像個母親。

    天真得過頭,今天還跟她說要穿皮草去見藺叔叔。

    這樣的天氣穿皮草。

    南煙真是又想哭又想笑。

    南煙想著就癟了嘴,鼻子酸了,眼淚不自覺地落下來。

    鄭南禾也像個媽媽的。

    今天拼死都要在宋明川面前護住她,哭喊著不要打“她的煙煙”。上回南煙崴了腳她還替她用了法子推淤消腫,哪怕做飯很難吃,也不要她在忙的時候用泡麵草草湊合。

    南煙如今二十九歲。

    畫只賣出去一副,人生混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