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色 作品

第七十六章 危牆之下




    然,兵家有言:欲奪南嶺,必先取雁城。



    雁城是南境一座特級主城,其整座城南北橫跨在南嶺上,佔據著南嶺三處平緩地勢中的一處,乃連通嶺南與嶺北的交通要塞。



    可欲取雁城,難如上青天。



    六十八年前大牙人一路北侵,為取雁城,生生戰死一百三十萬大軍,乃是不惜一切代價用屍山血海硬堆下來的。而三年後張屠夫一路向南驅逐大牙人,於雁城城牆下留下九十萬將士性命,方重新奪回雁城。



    遂雁城又有埋骨之地之稱。



    雁城有東西南北四座城門,但開放的只有南北城門,因為東西城門是行軍要道,通往嶺頂的各處軍機要塞,所以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出雁城北門,大道平坦,一路向北,名雁北路。



    雁北路全長六百里,通金城,金城往北是皓月城,再往北便是白雲城。



    四月二十五,天晴萬里。



    從上個月中旬到現在,雁北路上逃難的難民就如雨前的螞蟻,絡繹不絕,從未斷過。



    起初難民是由南向北遷移,因為嶺南以南大旱,老百姓實在沒得吃,只能去往旱災相對輕一些的嶺北,祈求找一口活命的吃食。



    但是從這個月初開始,難民突然開始向南遷移,如蜂群般湧入雁城。因為嶺北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大牙人,正在四處燒殺搶掠,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往北去的路被大牙人砍斷了,他們只能退回雁城。



    今天的難民比昨天又多了一些,讓寬敞的雁北路顯得擁擠了些。



    烈陽高懸,烘烤著大地。



    路上時不時有人中暑栽倒,有些人在親朋的搶救下還能再醒過來,但有些人倒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悲慼的哭嚎聲時而響起,但很快就會被制止。不是不能哭,而是不敢哭,因為哭多了會死人。



    大地乾裂,河干井枯,身體極度缺水,淌的汗都不敢浪費,小心翼翼地用手抹下來,滋潤乾裂的嘴唇,所以哪還敢流眼淚啊。



    可憐的是,汗水是鹹的,裡面有鹽分,抹在嘴唇上太陽下一蒸,反而讓嘴唇裂得更厲害。



    嘭。



    一個皮膚黝黑,骨架子特別高大的男子突然摔倒在路邊,連帶把攙扶他左右的一老一少一起拽倒在地。



    “恩公!恩公!”小老頭摔了一個骨碌,可全然不顧自身有沒有摔傷,爬過去抱起黝黑男子的頭急切呼喚。



    小老頭見黝黑男子昏了過去,忙用指甲使勁掐他的人中,並焦急呼喚道:“恩公,可不能睡啊,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了。恩公,快快醒來啊!”



    “恩公,醒醒。恩公,醒醒。”旁邊一個滿臉汙漬的小丫頭也跟著小老頭急切呼喚。



    似是聽到了二人的呼喚,黝黑男子喉嚨裡突然一聲粗喘,隨之緩緩睜開雙眼,可是他目光渾濁,幾乎沒了生氣。黝黑男子嘴唇微顫,喉嚨裡發出一陣微弱的嗚嚕聲,似是有話要說。



    小老頭強忍淚水,知道懷裡的恩公怕是活不成了,忙把耳朵湊到近前,道:“恩公,小老兒聽著呢,您有什麼話要說?”



    “求——求您老人家一件事,我死後把我屍體放在太陽下暴曬,守我三天,待我屍體惡臭後再——再掩埋。”黝黑男子道。



    死後暴曬屍體,這可是大忌,可黝黑男子不得不這麼做,因為若不把身體曬臭了再埋,第二天早晨起來保證墳空屍沒,被人挖去吃了。



    “小老兒定不會讓恩公的屍體被人糟踐。”小老頭忙點頭道。



    “我——我——我大名牛——牛廣茂,草字——字樂天,白——白雲城——豐水縣——柳家村人氏。求您老人家在墳前給我畫一條回家的路,讓我死後可以順著路魂歸故里。”黝黑男子道。<!--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