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魚魚魚 作品

11、番外:不如不遇

    裴良走的時候,跟他說了,他哦了一聲,說道,一路平安。

    按下不捨收了。笑著說會給他寫信,他點頭了。

    走時回頭看,他和以往沒什麼不同,在桌邊倒茶,面上沒有喜悲。他就想,安於長本就是個安靜的人,是他自己呆不住總覺得他可憐罷了,說不定早已經煩了他,現在他走,心下高興還來不及呢。真是個捂也捂不熱的石頭。唯一一次捂熱也是春兒那個女人,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的。他獨自逍遙快活去,想那麼多幹嘛。

    心下那點傷心,被突如其來的怒氣給沖走了。

    裴良在心裡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是那人那人的叫著,當做自己不記得了。

    可後來確實見過許多山水,許多人,可總能想到那人,熱鬧是他,寂靜是他,連著的懷裡的女人也隱約變作了他的模樣。

    女人很美,是有名的花魁,體態柔美,容色傾國,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眉眼和那人有些相似。所以他為此第一次進了花樓,胡亂寫了些詞不達意的字句,竟然真得了她的垂青。

    裴良不知道該不該高興,稀裡糊塗就進了房。近著看那花魁,其實和他想的那個人也不怎麼相似,眉不及那人深淺有度,眼不及那人深邃。

    女人按著他的心口,從他懷裡抬頭,眼尾媚色撩人,“既然這裡已經有人了,還來奴家這裡做什麼。”

    “我可沒有。”

    聽言裴良又想到了那人,心口漏了一拍,張口反駁,故作輕鬆的喝了一口酒。

    女人笑了笑,沒粘著他了,起身雙手扶鬢,腰肢搖曳的走了。他喝了一宿的酒,醉死在桌上。還想,誰會喜歡他,只不過是臉好看而已,他只是喜歡看,又不喜歡.........

    直到聽得那人死了的消息,手中把玩的玉佩在地上摔得粉碎,再無之前價值連城的模樣。老闆娘叫喊著打手,裴良也恍然不知,抱著頭捱了好一頓揍,好半晌回過神來,鼻青臉腫的給了銀子,老闆娘的怒氣僵在了臉上,他看也沒看走了。

    裴良在第三日的時候到了京都安府,滿身狼狽,安府門前掛著的白色燈籠刺得他的眼睛發疼。他沒進去,反而去了那人的墓。

    安松給了他兒子最後極大的體面,光看著墓穴,就能知道此人生前有多奢華。裴良一把劍,在月下揮舞,刻了幾個字。陸續聽得幾聲腳步聲,飛身離去。

    他心裡空蕩蕩的,在那人的房間一遍遍的走過,想著他在這裡做些什麼,幹些什麼,心裡才滿了一點。

    裴良在無人的院子裡,呆了一個多月,也沒感到拘束。不能走的時候想走,可以走的時候又不想走,他也不明白是為的什麼,他只知道他懶得出去,他對外面似乎沒有半點興趣,他喜歡這個地方。

    有一天,他去看了那人的母親,她在窗邊看著遠方,形容消瘦,他沒露面,片刻走了。路過安松的書房,沒人,他也沒進去。聽到書房傳來響動,他躲了起來,不知道為何突然想看看安松在做什麼,小心翼翼的在窗上弄了個洞。看到安松從書房的暗閣走出,手上拿了一卷畫,他身邊跟著一個人,他吩咐道,“把剛才的畫師殺了。”

    身後的人應聲離去。

    安松獨自一個人坐了許久,摸著畫卷,片刻才打開。畫上環境是幽暗,中央是一個男子,熟睡著,面容恬淡。畫的墨色未乾,安松摸著手之上還沾了些許,顯然才畫不久。

    是他。裴良腦子突然活絡了,是不是,他想的那樣呢?那人也許沒死呢?而是被安松關起來了呢。

    裴良冷寂了許久,心裡湧起無限的想法,莫名的相信那人還活著,他躲在暗處,隱身而去。蹲了安松許久,終於發現了那條密道。然而他不敢輕舉妄動,怕驚動了安松。忍了一個月,才試探,輾輾轉轉數次,等他終於進到那條密道,打開門鎖,看到床上躺著的人,心裡又怯了。

    他還是走上前去,燭火半明,他的影子把床上的人遮得嚴實,但他還是看清了。

    有什麼東西灌進心裡,充實著,他腦子裡閃過無數壯麗山河給他的震撼,卻也都不及這一刻。

    裴良想,他果然是喜歡他的。他年少時光喜歡過好些女孩兒,因為他呆不住,走得多見的多,那喜歡也會隨之變淡瞭然後忘卻。他曾經以為那人也會如那些女孩兒那樣,逐漸消失在他的記憶力裡,然而沒有,他去哪兒,走的見的都能出現他的模樣。

    那人又瘦弱了,臉色蒼白。裴良心疼沒多說什麼,和往常一樣,開著不痛不癢的玩笑。

    要走,還是碰到了安松。

    那個男人看起來還是沒有半點老去的模樣,月下含笑,他不讓他們離開。

    裴良想起來前些天和他師哥會了面,知道春兒回來了,現在在安鬆手上。

    拿出藥,安松果然心動。

    可惜他最後還是放鬆了心,雖然壞心眼的沒告訴安松還魂丹吃了之後還需招魂,安松也忽略了,然後他還是太信的過他了。

    裴良清楚的知道他的話比不得安松的自大快,安松必乘勝追擊,暗暗運氣,他想,這一招把安松制住,在說招魂一事,讓他不敢輕易動手,可惜他怎麼想都沒想到,那個病秧子,傻成這樣。

    那人在剎那就沒了生息。

    裴良還是叫了他的名字,於長,於長.......

    月下,他的面容和他為他招魂的那夜沒多大分別,依舊無雙。

    裴良想起那個和他眉眼有些相似的花魁娘子,她說,人在年少時候,最好別遇見太過驚豔的人,若是得了,人生欣喜,若是不得,萬般皆苦。

    是啊,不如不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