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笛 作品

102、終於

    古來之前早就說過, 阿茴作為雅參村的女人, 必須要死在祭典開始前才行,而阿茴也同意這個做法。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也相信古來。

    接過阿茴人扔來的兩個特殊道具, 古來沒有再去看阿茴的屍體, 反而直接越過了煎餅,走到參娘娘廟的院子裡面。

    巨大的銀杏樹下, 除了最先走進來的嫋花枝,還有一個古來沒見過的女人, 年齡不算太大,看起來和嫋花枝很配。

    但在仔細觀察了一會, 他才認出這個是喬裝打扮的應虹,那個拍攝影片《籠鳥》的影星。

    古來的目光在這兩人之間徘徊,略過了應虹,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嫋花枝笑眯眯地說:“我什麼都沒發現。”

    古來微微皺眉。

    “是真的。”嫋花枝露出了兩顆小虎牙,他指了指廟祝住著的房間, “我都在保護這些人。”

    應虹也跟著點了下頭, 表示他說的是真的。

    古來在門口看了一眼, 頓時被嚇了一跳,屋子裡擠得滿滿當當,全是雅參村的女孩,而她們的腳下也都綁著一根紅繩。

    和古來還算熟悉的應米見到他,目露喜色,道:“於幹事!你有沒有見到茶哥?他說的是真的嗎?我們這些女人都是村子裡的祭品?”

    她一開口, 其他年長的女孩也跟著問道:“我爸爸媽媽真的放棄我了嗎?”

    “外面是什麼聲音?”

    “我們都要被殺死埋在地裡嗎?”

    “不是有警察來了嗎?他們在哪裡?為什麼不保護我們?”

    “我不想死!我還年輕,不想死在這裡啊!”

    “嗚嗚媽媽……我要媽媽……”

    “誰來給小月亮換尿布啊?她好像尿了……”

    這些女孩一起說話,嘰嘰喳喳吵得古來頭都大了。

    他看向嫋花枝,後者無奈的聳了聳肩,“別這麼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應虹推了推眼鏡,含笑道:“是茶哥帶我們來的,他說躲在這裡暫時安全。”

    “應茶呢?”古來問。

    “茶哥去找其他的女孩了,還有十幾個沒被帶過來。”應虹溫和的說:“說起來也要謝謝警察突然把我們聚在一塊,否則茶哥也沒有辦法一下帶這麼多人過來。”

    古來掏出手機,又給吳記瑟打了個電話,問了下這件事。

    吳記瑟也滿腦門問號,他也說不清楚,等問明白後,才告訴古來是局長決定的。

    “我們局長現在就在雅參村的外面,應茶通過看守他們的隊員跟局長直接通話,說只有呆在參娘娘廟裡才能讓這些女孩活下來,然後局長就同意他帶著女孩們走了。”

    剛說完,古來就看到從圍牆上翻過來兩個伸手利落的特種警察,他們懷裡各抱著一個一歲多的小孩。

    “給我吧。”應虹朝著那邊走去,一手一個抱著孩子進到屋中。

    隨後特種警察爬上牆頭,甘願當著人梯,讓小女孩踩著翻過來。

    “還有幾個?”嫋花枝仰著頭對他們問道。

    那警察也沒說話,抹了把汗,剛要再跑走突然看到了古來,對他行了個軍禮道:“於幹事!”

    “你好。”古來下意識也回了個禮。

    警察笑了一下,他是一個娃娃臉,看不大出來年齡,“吳隊和我們說過,如果遇到您,就一切聽您的。”

    古來不知道在這群人眼裡他是個什麼存在,但既然現在有好處,他也就沒太拘謹,直接說道:“你們是怎麼順利到達參娘娘廟的?前面的情況看到了嗎?”

    “看到了,那打起來真是……”娃娃臉的警察說到這停了一下,心有餘悸。

    他顧慮著還有別人,怕影響警察形象,就沒有繼續說完,接著道:“有一個村民在前面拿著東西給我照明,從西邊那裡繞了一個大圈,才繞到後面,翻牆進來的。”

    古來也跟著跳上牆頭,他看著外面還有一小隊特種警察在護衛,領導這小隊的隊長他見過,於是揮了揮手道:“應茶呢?”

    “他在……”小隊長四下看看,很快把應茶找來。

    古來在牆上看著他道:“我叫於英範,你可能不知道我……”

    “知道知道,於幹事嘛,您可能不記得了,當時您第一次來村子裡是我帶的路。”

    古來仔細回想了一下,終於在記憶的角落裡找到這事。於英範第一次來雅參村,人生地不熟的,就僱傭了在村子裡見到的第一個人作為嚮導,讓他介紹下雅參村的情況,那個人就是應茶,不過後來聽說應茶的風評不好,也就沒再繼續找他。

    “那我們這不是很有緣分嗎?”古來笑了笑,“你那邊是什麼情況?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把人帶過來?”

    “快了,最多再十分鐘。”應茶擦了擦額前的汗,他手中拿著一根焦黑的紅繩,每當周圍的霧氣聚攏過來時,他就會點燃這根紅繩,而霧氣也像是被什麼東西震懾一樣,立刻褪去。

    古來也不再耽誤他們,儘管有很多話想說,但現在顯然不是什麼好時機,目送應茶遠去的背影,古來又重新回到了院子裡。

    他不認為這裡有著能躲避殺局的東西,不過應茶既然這麼肯定,可能也有他自己的底氣,他現在擔心的是,應茶的現在的所有作為,更像是把分散在各地的女孩重新聚集,給了參娘或者武震一網打盡的機會。

    吳記瑟又打了個電話,說這邊也分出勝負

    ,武震贏了。

    他說的輕飄飄的,還帶著些許的恍惚,古來心中一緊,王子滿身是血的走了跑了進來,煎餅也緊跟其後,她手裡有著一個像是吹泡泡用的特殊道具,當彩色泡泡形成後,能將追擊而來的根鬚擋住。

    古來扶住了王子,拿出清心茶讓他含在口中。之前來副本前他和阿茴商量了一下,治療道具由他拿著,阿茴兌換三個全攻擊性的道具。

    現在倒好,他們兩個誰都沒用上,反而獻給了在副本里遇到的新人。

    清心茶作為八級道具,功能十分強大,王子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也帶著些許的血色。

    他顫著聲說道:“那個參娘……她瘋了!”

    也許是因為武震的出現,原本還保持著理智的應深徹底變成了只知道攻擊的怪物,到了最後,她甚至還向王子出手。

    古拉平靜的說:“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

    王子疑惑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臟差點停住,原因無他,參娘現在的變化是在太恐怖了。

    她的臉上表情十分詭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雙空洞的眼眶流淌著血淚,沒有像人類那樣行走,反而一點點的爬出內堂。

    鮮紅的血液自她的身下低落,植物的根鬚也隨之蔓延,如同蠕動的肉蟲,而在她身後被綁住脖頸的男人少了一大半,此時剩下的也都不再面目猙獰,反而有些畏畏縮縮,幾十個人擠成一堆,既不想上前,也不敢後退,讓人覺得頗為奇怪。

    當她爬進來的時候,院中氣氛陡然變得壓抑,誰也不敢出聲招惹這個怪物。

    古來握緊了阿茴給的特殊道具,就在他打算將其打開時,武震也跟了過來。

    他似笑非笑的對著院子裡的人,無視了參娘,直接從她身邊走過,摸了摸銀杏樹,又去廟祝的房間裡看了看,像是在挑選菜瓜一樣,對著應虹道:“應小姐,我看你天庭飽滿,眉毛秀氣潤澤,眼睛明亮有神,可否有興趣去做一次救世主?”

    古來眯起了眼睛,他現在越發覺得應茶是被騙了。

    嫋花枝湊到他身旁,小聲的說道:“於哥,不太對勁啊,這老頭怎麼對這一切這麼熟悉?”

    “應茶……”

    他還沒說完,就見應茶跳到牆頭,開始將剩下的女孩拉上來,而等他注意到屋子裡的場景,對著參娘,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將小女孩往警察那裡一推,自己則抱著燃燒的紅繩衝上前去。

    空氣好像在此時凝固,即使被燒了許多根鬚,但參娘依舊殺死了應茶。

    她殺人的方式很特別,用根鬚從口中捅進應茶的身體裡時,這個人就慢慢變得乾癟,他的眼眶開始流出黑色的血,漸漸的變成了一張人皮。

    被風一吹,他慢慢飄起,脖頸處多了一道紅繩,回到了雅參村那群男人堆裡。

    古來又一次閉上了眼。

    應茶的變故讓其他女孩驚恐不已,她們大聲尖叫,刺耳的呼救聲伴隨著淒厲的哭喊。

    “大家不要慌!”武震大聲說著:“我是國家軍委部的領導,相信國家的力量,我是來幫助大家,我們的軍隊就在牆外,很快就能進來,堅持住,不要慌!”

    他的聲音讓女孩們慢慢鎮定,即使很不想承認,但這種穩定人心的力量確實聽讓人眼紅。

    應虹含笑看著他,還沒有答話,就被應米拽住,後者將她擋在身後,警惕的看著武震,“我們怎麼相信你?”

    武震也不生氣,只道:“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你也有想要救下的人吧?”

    應虹點了點頭。

    “不行!”應米死死拽著她的手,誤以為她真的要跟這個怪老頭走,“她從小到大就沒幹過什麼活,是個肩不能挑的大小姐!我比她厲害多了!我能代替她!”

    “只有她可以。”武震說。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她不能離開這裡!”

    “小米。”應虹抬起手揉了揉應米的頭髮,笑容越發的溫柔,“我不會離開你。”

    她看著應米的眼睛,帶著濃烈到化不開的感情,道:“我們會死在一起的。”

    “才不會。”應米嫌惡的把她推開,“我要活到一百歲,你只能活到九十九歲!我才不跟你死在一塊!”

    應虹包容的笑著,她又一次湊過來,抱著應米的胳膊道:“我不會去的,請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武震臉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

    他深深的看著應虹,似乎要透過這個皮相看到裡面的靈魂。

    “即使你能成神也不願意去做?”

    “我要和小米一塊下地獄。”應虹將頭靠在了應米的肩膀上。

    後者越推她擠得越厲害,最終也只能默認了她的靠近。

    武震似乎是第一次被人拒絕,他唔了一聲,臉上的溝壑越來越深,準備了一下語言,又看是新一輪的勸說。

    嫋花枝對此嗤之以鼻,他看著武震,就像在看一個搶奪自己東西的強盜,差點將影子暴露出去。

    “你很在意?”古來問道。

    “呃……沒有沒有。”嫋花枝趕緊擺手。

    雖然在副本結束後,應虹就會成為她的影子,但是在危機還沒度過去的現在,他不想暴露底牌。

    “於哥!你看她背後的人影怎麼越來越多!”嫋花枝隨意亂看著,還真讓他找到一個機會轉移話題,他指著在應茶旁邊那突兀多出來的人,驚駭不已。

    “是木守哥!”煎餅認出了那個人。

    “不對,他不應該在這裡,他不是應該……被軍隊保護起來了嗎?!”

    之前的那麼多起祭典,從來沒有殺死男人的先例。按照古來之前得到的情報,祭典開始時,女人們會被推入準備好的祭壇,這時女人就會陷入昏迷,當村長請了參娘娘到來時,他手中那些開了黑花的人參會褪去花朵,流出黑色的液體。

    這些液體被村長用酒盞接著,由他一人喝下,而那些人參則被分給年長或有需要的人。但也會留下一根參,這根參會由那群祭品中的其中一個吃下,吃完後,再將其他女人挨個帶到自家地裡挖好的坑,將她們用紅繩裹著腳,將她們活埋。

    被選中的那個女人也沒有浪費,吃下開花的參後,女人會散發著一種奇妙的香氣,所有聞到這個香氣的人都會陷入美夢中。

    一個小時候,村民會慢慢甦醒,而那女人也變成真正的“人參”。

    她的肉不再像人肉,吃起來帶著植物甘甜脆嫩的口感,咬下去的血就像果梨的汁水,甜蜜的讓人恨不得將舌頭吞下。

    女人的心最好吃。

    應東嶽曾經嘗過一口,即便當時他被阿茴砍斷了手腳,又割下了多血肉,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依舊帶著回味的迷醉。

    分食了女人,村民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至於剩下的骨頭也沒有浪費,村長會將其扔在鍋裡,與當年品相最好的雅參放在一起,家家都會喝上一口。

    喝了這個,就能得到參娘娘的庇佑,也能生下兒子。

    兒子。

    這彷彿就是蠱惑一樣,在場的村民沒有一個人會拒絕。

    男孩。

    所有人都想要男孩。

    最終這些男孩又會繼承他父親的一切。

    將女人犧牲,只為了生下男孩。

    即便有看不過去的也沒有關係,生在雅參村,就要代代為雅參村所用,敢逃出去,半年就會被參娘娘找到,將那些逃跑的人全部殺死。

    扭曲的思想遍佈整個村子,女人在這些男人的眼中甚至不是人,而是一個好用的工具。

    就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隱藏了村子裡的一切,所有人都是共犯,所有人都不無辜。

    這是古來今天第二次想這件事情了。

    被殺死的男人越來越多,原本變少的部分又逐漸得到補充,甚至還有了襁褓中的嬰兒,古來盯著參娘背後那個面容青紫的嬰孩,嘆了口氣。

    “所有人都罪。”古來堅定了這個信念。

    嫋花枝奇怪的看著他,古來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說道:“拜託你了。”

    “嗯。”

    那邊傳來沉穩的聲音。

    只聽一陣巨響,村南那裡冒出了劇烈的火光,即使隔著一整個村子,他們也看到了升騰起來的蘑菇雲。

    參娘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這聲音尖利刺耳,帶著讓人從靈魂深處發來的戰慄。

    古來的手機微微震動,他打開看了一眼,是在村南指揮的警察發來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