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抹消蹤跡

    “說來奇怪,那時他不過築基境,就好像能預見到很多未來發生的事情了,在打敗我之後,讓我幫他守著一把劍,交到他未來的弟子手中。”

    祁念一剝瓜子的動作頓了下:“然後你便就這樣守了兩百年,等一個不一定會出現的人?”

    “那是自然,我答應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祁念一低頭笑了。

    像易承安這麼有趣的人,怎麼在滄寰從未聽說過呢。

    天光終於亮起時,祁念一發現自己的身影變淡了,成為了和非白一樣的半透明狀。

    在易承安的注視下,雲娘闖了進來,她看著祁念一,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卻一言不發。

    “雲娘。”

    “你說。”

    在身影徹底消失在無望海之前,祁念一說:

    “要好好活著啊,等著我,一百年之後,回來替你們斬了血月。”

    雲娘張嘴說了些什麼,祁念一已經聽不到了。

    但看嘴型,她辨認出來,雲娘說的是:“好。”

    ……

    再次睜眼時,祁念一已經離開無望海,出現在了境外。

    明明是同一坐島,此刻他們的感覺卻格外不同。

    岸邊,同時被傳送出來的修士們三三兩兩相互擁抱奔走著歡呼,慶幸自己活了下來。

    前來和祁念一道別的人很多,她一時還有些驚訝。

    慕晚突然走過來,把手中綁著熊貓妖皇的鎖靈環的另一端給了她。

    祁念一不明所以地接過:“不是說了,它由你處置?”

    慕晚面無表情在熊貓崽的頭頂薅了一把,瞧著姬瑒生無可戀但已經逐漸習慣的表情,想來這段日子慕晚沒少擼它:

    “我用針法鎖住了他雙爪的經脈,也算是以牙還牙了,眼下他還不能死。我在蒼朮谷不同於你在滄寰,不能自由行事,我把它帶回蒼朮谷是個負累,不如交給你,聽說你家後院,有很多這種長得奇怪的動物。”

    祁念一便接過鎖靈環:“它們叫熊貓。”

    “嗯,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慕晚猶豫片刻,臨行前,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祁念一:“你問。”

    慕晚緊緊盯著她:“我的眼睛,是不是和你長得很像?”

    祁念一愣了一瞬,她當即就明白了慕晚想說的是什麼。

    原書之中,無論是謝天行還是姬瑒,起初都有所收斂,小心翼翼隱瞞著,不讓慕晚知曉他們將她當作替身的事情,直到這一切被戳破後,他們反倒肆無忌憚了起來。

    慕晚忍不住撫上從左眼橫貫到下頜的疤痕。

    謝天行曾不止一次的撫摸著她的眼睛,用令她生厭的纏綿聲音說:“你知道嗎,你和她有五分相似,但唯獨這雙眼睛,像了有九成。”

    她固執地看著祁念一,想求一個答案。

    祁念一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荒唐,她甚至有些不忍開口,卻又覺得,自己必須要給慕晚一個答案,這樣慕晚才能徹底拋開過去的一切噩夢,真正重新開始。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你。”

    慕晚愕然。

    祁念一點了點眼前的星塵紗:“你知道的,我是個瞎子,雖然偶爾用一些手段能讓自己短時間內看得見,但本質上,我還

    是個瞎子。”

    “我遮眼所用名為星塵紗,從三歲那年戴上後,無論是當著旁人,還是獨自一人時,我都再沒有摘下過,因此我自己的眼睛究竟生的什麼模樣,我自己不知,旁人更不會知曉。”

    慕晚根本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她站在原地,捂著自己臉上的刀疤,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片刻後,笑出了淚來。

    “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祁念一平靜地看著她,頓了頓說:“不是這樣的,你的醫術不錯,刀也很好,你會治病救人,也能提刀斬不平。”

    還願意對她伸出援手。

    這次,不會再有人因為那些原因,毀掉你的修行之路。

    “你很好,你也可以相信,自己很好。”

    慕晚抿唇:“我明白了。”

    她抹掉了眼淚,然後果決地轉身離開。

    她明白了,為什麼上一世,在祁念一死後,那些男人都追悔莫及,將祁念一永遠奉為心尖上的白月光。

    慕晚覺得,那些男人都錯了。

    祁念一不是高不可攀的月。

    她是月光落在地上的那一截。

    雲珏在不遠處茫然地抬頭,看見慕晚獨自走遠,衝祁念一匆匆點了個頭,揹著醫藥箱含道:“師妹你等等我啊。”

    非白在空中飛了一圈,又回到祁念一身側,看著慕晚離去的背影:“她是什麼人?”

    祁念一垂眸:“是醫者,也是刀客。”

    非白眼神有些瞭然,勾了勾唇,笑著問:“那她是你什麼人?”

    祁念一便也笑了。

    不愛笑的人,乍一露出笑容,便如春山融雪,清麗璀璨。

    她說:“朋友,她是我的朋友。”

    或許是因為這三十天,祁念一在無望海確實結識了不少人,此刻大家紛紛道別時,她這邊一時間人滿為患。

    “來找祁道友說句話還得排隊了。”黎雁回打趣了一句,同她道別後,臨行前問道:“半年後的南華論道,你會去的吧?”

    祁念一:“自然,全天下修行之人的盛會,我怎會錯過。”

    黎雁回頷首:“那便好,你我尚未完成的一戰,便留到南華論道,如何?”

    “沒問題。”

    聽見黎雁回提到了南華論道,其他人也興奮起來,祁念一陸陸續續和其他人道別時,都聽見他們在談論南華論道的事情,彼此相約屆時好好再戰一番。

    來接他們的船已經緩緩靠岸,這些人呼朋引伴的樣子和三十日之前相似又不相同,經歷了這段時間的生離死別,終究還是讓人改變了不少。

    祁念一拒絕了其他人一同乘船的邀請,準備獨自御劍回滄寰。

    離開前,她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蕭瑤遊。

    蕭瑤遊看著她手裡牽著的熊貓崽,驚歎道:“這不是慕晚的靈寵嗎,怎麼給你了?”

    再聽到靈寵這樣的詞彙,姬瑒已經連生氣都懶得生了。

    他黑豆眼一轉,思忖起如今已經順利離開了無望海,應該考慮怎麼擺脫這個女人,恢復修為殺回妖域的事了。

    祁念一拎著他的牽繩,面無表情說:“慕晚嫌他長得奇怪。”

    姬瑒氣的恨不得撓花她的臉。

    “嗯……確實有點奇怪,但看久了還怪可愛的。”蕭瑤遊忽略了這個話題,把祁念一拉到一邊,見人少了,關切道:“這些年,你所有的消息,都被人為地抹消過,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她說完,看見祁念一鎮定的表情,於是輕嘆道:“你知道。”

    蕭瑤遊:“我之前就覺得奇怪,你三個師兄全都聞名於世,你作為墨君的關門弟子,怎麼會如此岌岌無名,哪怕你自己有心不願張揚,這些年,應當也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時刻關注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