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客 作品

26、病漸深

    秦舒翻開一本棋譜,一邊打譜,一邊按落棋子,發出清音,她正聽得有趣,突然見春喜沒了聲音,道:“接著說,聽起來倒是有趣。”

    春喜正說得順暢,見著大人悄聲進來,忙行禮:“大人。”

    陸賾掀了簾子進來,見秦舒不像往日懶懶得躺在床上,反而起身坐著,只是形容依舊憔悴,一截袖子空空蕩蕩的,透出幾分瘦骨嶙峋的意味兒來,他坐到棋盤一邊:“怎麼想著下起棋來,你想下棋,喚了我來陪你下,就是了。一個人下棋做什麼?”

    秦舒猛一見他,正預備說話,叫風一嗆,不迭聲的咳嗽起來,半晌都止不住。

    春喜忙端了熱茶來,又去撫後背:“姑娘去躺著吧,你今日坐了許久,又說了許多話。”

    秦舒喝了大一杯熱茶,這才止住咳嗽,道:“我沒事,再坐一會兒,就回去躺著。”

    陸賾瞧瞧了打開的窗戶,訓斥道:“本就是要靜養,如何開窗見風,你是如何侍候的?”

    春喜本就膽子小,同秦舒也不過熟悉才多說幾句話,見陸賾

    訓斥,當下就跪了下去:“大人恕罪,姑娘說滿屋子藥味兒難聞,這才叫開了個縫兒,透氣的。”

    陸賾生平最恨這些丫頭婆子做錯了事情不認,反而推給主子,當下沉著臉道:“拉出去,打上十板子。再狡辯一句,再加十板子。”

    秦舒出聲,道:“大爺瞧我不順眼,打我罵我就是,何苦罰我的丫頭?這船上本就一個她合我的心意,只為了不關窗戶這件小事,未免太苛責了。我悶了許多日,不過想瞧瞧外頭的景色。”

    從那夜以來,秦舒病了之後,日日躺在床上,連話也不曾對陸賾講過半句。有時去瞧她,只見她昏睡,有時她醒著的時候去,也並不見她搭理人。

    請了名醫上了船,把脈之後,只說這病兇險,要細細養著,平心順氣,不可勞頓積鬱,待不咳嗽了,這病才算見好。倘若一月之內咳嗽不見好,這病只怕是好不了的。

    他聽了這老大夫的話,並不肯相信,當下停了船,叫人又請了幾位名醫來,都是一樣的說辭,說是風寒沒有將息好,加重之後轉成了肺痺。

    肺痺,陸賾讀過幾本醫術,也會尋常把脈,自然是曉得這病兇險的,也暗自後悔起來,那丫頭脾氣倔強,一時並不肯接受,自己長她多少歲,又何苦一時氣來強逼她?

    因為記著大夫的醫囑,要叫她靜心將養,每日只進來瞧一次她,見她並不想見人,也不多進來打擾。她懶懶的,賭氣不肯同陸賾講話,也由得她去了。

    這時節聽得她對自己講話,雖然語氣生硬,是給個丫頭求情,也覺得比往日那般視而不見要好。

    陸賾瞧了瞧秦舒,她臉上消瘦了許多,面頰無一點多餘的肉,一雙幽幽的眼睛襯得又大又黑,他伸手把窗戶關上,對著春喜道:“下去熬了燕窩來。”

    又對著秦舒笑:“我來陪你下棋。”說著,把棋盤上縱橫散落的棋子一枚一枚撿起來,放在棋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