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客 作品

55、日昌隆

    秦舒此刻默默嘆氣:老師,要是知道我會到古代來,我一定好好學文言文。

    陸賾笑一聲:“大雪天都要去山上聽講學,連句讀詳解也不通,可見也是個葉公好龍的。”又捉了秦舒的手,帶著她在宣紙上寫字:“握筆要空,而非實,下筆要講究藏鋒……”

    秦舒不明所以,叫他握著手,在紙上寫字兩個字——憑兒,又在旁邊並列寫下自己的名字來——陸賾。

    陸賾見了這兩個名字,很是滿意,放下筆,道:“你既然這樣好學,日後每日我抽出半個時辰,教你讀書寫字。”

    秦舒不知道他又起了什麼興致,只是自己去聽講學,可不是為了學那些之乎者也的古文,她道:“溫陵先生講的可跟你們不一樣,他的書上說男子女子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不同,還說有好女子便可立家,無需男兒。”

    “還說士農工商都是一樣的,無高低貴賤之分……”

    秦舒越說,陸賾臉色便越暗,打斷道:“這種人的異端邪說,聽個新鮮也就罷了,倘若聽得多了,移了性情,將來吃苦頭的便是你自己。”

    猶自喋喋不休:“君臣、父子、夫婦三者,天下之大綱紀也2。各在其位,各安其份,才是正道。”

    秦舒心裡默默搖頭,好一個三綱五常的封建士大夫,她轉頭反詰:“如爺這樣說,還未娶妻,如今便有意叫我生下庶出兒女,豈不是亂了綱常?”

    陸賾笑笑:“這算什麼亂了綱常,便是庶長子又如何?”

    秦舒自然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便是庶長子也不會越過嫡子去,爵位傢俬自然是以嫡子為重,她一時冷靜下來,斟酌道:“溫陵

    先生講學,我不過自己在小宅子裡悶得慌了,是去聽個熱鬧罷了,我今兒也並沒有見到溫陵先生。聽說講學那日人山人海,比廟會還熱鬧。”

    陸賾想了想,道:“要是悶了,出去逛逛,或者下了帖子請別府的女眷來說話,這都是好的,只是聽那個狂悖混賬的人胡言亂語,是大大不必。”

    秦舒見他神色,是不容置疑的,見此只好答應:“我知道了。”

    這時候,小茴香在外頭稟告:“大人,外頭有日昌隆的掌櫃來回話。”

    陸賾轉頭:“來得正好,你在屏風後面也聽一聽。”說著走出去,吩咐道:“請進來。”

    秦舒坐在屏風後,透過淺淺的水墨屏風,便見一位五十多的掌櫃穿著灰色銀鼠褂襖彎腰低頭進來,打了個千,又跪下:“滿桂叩見世子。”

    陸賾嗯了一聲,道:“坐吧。”

    那掌櫃的也不敢坐實了,只挨著半邊屁股:“謝世子。”

    陸賾端著茶撇開浮沫喝了一口,這才道:“你上半年寫了信去京城,說是有難處。”

    那掌櫃的聽見這話,立刻站起來:“回世子,不敢同世子說這種話。世子也知道,天下的票號,現如今都以咱們日昌隆和大通票號為大。現如今世子赴任江南,江南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只是北邊以大通票號為尊,我們實在進不去。”

    見陸賾臉色尚好,這才繼續道:“金庫裡堆著山一樣的金銀,如今世子又到江南來了。我們這幫老夥計商量了一下,與其把這些錢借給別人收點微不足道的利息,倒不如咱們自己把海貿這一攤子支起來。只是這是大事,不敢不過來請世子的示下。\"

    陸賾聽了,笑罵道:“你們的消息倒也靈通!”

    那掌櫃的笑笑:“世子操心的是朝廷上抗倭的大事,我們這些老傢伙幫不上忙,也只能多留意這些商賈之道。”

    秦舒在裡面聽得疑惑,票號倒是知道,只是這時候的票號業務簡單,大多是對商戶服務,大宗的銀兩來往運輸不便,墊支較大,便催生了此時的票號。

    這種票號與現代的銀行完全不同,你存錢進票號不僅不會給你利息,還要收你的保管費

    。對於普通商人和平民百姓是相當傲慢,還規定一百兩銀子以下一概不辦理匯兌,只對大商戶服務。

    秦舒大三的時候曾經在某個銀行實習過,在大堂幹了三個月,飽受折磨,好在保研過了,又接著唸書去了。

    她聽那掌櫃的,對陸賾說話,彷彿十分恭敬,以他為尊的樣子,暗道:怪不得拿五千兩銀子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陸賾道:“泉州、蘇州、寧波,這三處地方,都要開海禁通商了,內閣已經發了行文,待海上談判的消息傳回來,最遲明年開春就要建市舶司了。”

    那掌櫃的得了確切的消息,果然高興起來:“得世子這句準話,我們這幫老傢伙就放心了。”

    他說罷,從袖子裡掏出來一份東西:“這是世子上次叫人吩咐我的乾股,雖然只是個古董鋪子,三成的乾股一年也有上萬兩銀子了。這上面已經用好印章了,世子只需寫上那人的名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