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客 作品

92、92

    陸賾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他緊緊握住秦舒的手:“你不想做董憑兒,只想做秦舒,我也由得你。只是你要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可能叫你跟珩兒永遠在外頭,你們早晚是要進國公府的大門的。”

    秦舒沉下臉來,陸賾有一種本事,幾句話就能叫她輕易生氣起來,她撇開頭吐納了一會兒,這才沒那麼憋悶,良久直視他的眼睛:“陸賾,這個世上,是沒有什麼東西天生應該屬於你的,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陸賾默然,五年前的他聽到這句話,只會大發雷霆,五年後的他卻已經明白髮脾氣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她的神情還跟五年前一樣倔強,說出的話還是可以輕易扎痛他。

    他不過臉色越發冷,什麼話也沒說,倒是秦舒自覺無趣,轉了話頭:“你出身勳貴,三元及第,陛下寵幸,你本可以如米鶴璧說的那樣,留在京城做你的心腹寵臣,一步一步熬資歷,入閣也非難事。可你偏偏要去江浙

    平倭患,偏偏想做一些實事。這次來宣府,你也明明知道賀九笙打的什麼主意,可是邊患嚴重,你還是來了。倘若論做官,你的確是一個實心用事的好官。賀九笙曾說,倘若將來廣德一朝會出一位彪炳史冊、千古流芳的名臣,那一定會是你。”

    陸賾向來眼高於頂,又年少成名,自問倘若像首輔崔階那樣只為做官,不為做事,便是權傾朝野又如何?只是他素來心思深沉,從未對旁人說起,此刻見秦舒一字一句皆說到他心上,不免訝然。

    秦舒笑笑:“你是一個好官,但是對我而言,也就僅此而已了。世家子弟,宦海浮沉,納美於室,是風流韻事。但是娶一位婢女為妻,卻有辱門楣。”

    陸賾曾經不止一次告訴自己,風流韻事是才子美名,可是納婢為妻卻會有違人倫。他自然知道秦舒委屈,知道她不願意,可是也僅僅也就是知道罷了。

    五年前,他在芙蓉偎對秦舒說,會補償她,此生永不辜負她,可是人這一輩子這麼長,真的會不辜負她嗎?從前十七八歲心動過的高門貴女,現如今連容貌都不記不太清了。

    陸賾微微張口:“可我說過的,我願意用三媒六聘正妻之禮迎你進門。難道從前,你對我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意呢?”

    秦舒嗤笑一聲:“這個世道,女子輕易動心,只會叫自己死無葬生之地。倘若我腦子不清醒,此刻只怕早已經骨肉分離,在你的府邸為奴為婢。我不知道自己要說多少次,你才會真的相信,我從前不過虛情假意罷了。從前在杭州,我過得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她起頭來,直視著陸賾的眼睛,斂眉肅色:“陸賾,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可是從前的事情不是沙子,風一吹就沒了。我有的時候深夜常常夢見杭州的芙蓉偎,我求你叫我見孩子一面,可是你卻說我見識鄙陋,只怕帶壞了孩子……董憑兒出身寒微,不懂詩書,縱然她是一株旁人瞧不上眼的雜草,可是上天生她在野坡上,自由自在。你偏偏要把她移栽在自己的花房裡,初時覺得別緻,後來又嫌棄她不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