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客 作品

102、102

    秦舒聽了一時無話,其實說他孤臣也不假,只是為了做實事,也的確得罪了許多人。

    陸賾看出來了,反而寬慰:“你順水推舟,也是人之常情。你從前是那樣的人,實是我誤你良多。”

    秦舒這個人雖恨極了陸賾,但是叫他這麼一說,對於當初激憤之下的決定,也實在的動搖起來。倘若陸賾真的身死,恐怕在那些感念他恩德的江南百姓眼中,自己必定是大大不對的。

    陸賾掀開被子,湊近來,叫秦舒聞得一股墨水的味道,當下反胃乾嘔起來,可惜沒怎麼吃東西,吐也吐不出來什麼。

    陸賾拉了拉鈴鐺,叫丫頭端了茶進來漱口,聞了聞自己身上,他一向愛潔,身上何曾有過異味兒呢?

    秦舒淡淡地吩咐丫頭把漢白玉香爐移進來,雖沒說什麼,陸賾卻也曉得這是嫌棄的意思,當下又去了一趟

    淨室,仔仔細細衝了一遍,這才帶著一身溼氣進得帳來。

    秦舒似乎已經閉眼熟睡了,陸賾嘆一聲,吹滅了燈,聽得枕邊近處的呼吸聲,船外遠處的蛙鳴聲,心裡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倘若索求太多,只怕連現在的局面也不會長久。

    秦舒雖閉著眼睛,卻輾轉反側,良久睜開眼睛,望著一片漆黑:“陸賾,我要回小檀園,票號的事情耽擱了大半年,我不想拖了。”

    陸賾握住被子下秦舒的手,冰涼冰涼的,小聲勸道:“我從來也沒說過不許你再做票號的事,只是你現在的身子不比往日,即便是靜養,也有滑胎的可能。等你生了,又或者過幾個月胎像穩了一些……”

    秦舒打斷他:“再不找點事情做,我會瘋的,陸賾。”

    陸賾沉默,她總是擅長在二人溫情脈脈的時候,撕開殘酷的事實,她的聲音平靜而疲憊:“陸賾,我自己也沒辦法,我就是這樣一個別扭的人。我讀過的書,我父母、老師對我的教導,都叫我不能心安理得的過現在這樣的日子。我彷彿有一種預感,我好像沒多少時間了。倘若小額票號發行成功,那麼將來就算是我真的不在了,這個世上也會有很多人記得我的。”

    陸賾聽不得這種話,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他轉過身子,見秦舒留下兩行清淚,幽幽嘆氣:“也許是真的生病了吧,變得這樣容易流淚。”大概是激素分泌失衡吧!

    秦舒伸出袖子擦了擦眼淚:“你不同意就算了,明日換一個大夫來,劉太醫的安神藥不起作用,我還是不大睡得著。”

    那淚卻越擦越多,看得陸賾心慌,他抽了條手巾子遞過去,道:“你想去做什麼便去就是,我又沒說不同意。只是你千萬顧著自己身子,能交給下面人去做的,便都交給下面人去做。你要小檀園,我本也是這個打算。賜婚的聖旨已下,下個月便是選定的良辰吉日,你將來從小檀園抬出門,也是好的。”

    秦舒眼淚還沒止住,思緒卻已經轉開了:“票號的條陳,你別再扣著了。倘若只大通票號一家,那倒是很快的,只是要叫上日昌隆進來,他們不懂這個,便是印刷技術、發行要略要講清楚,沒個一兩個月是不行的。再然後從京城鋪陳開來,往四周推開,要是年底能勉強流通就不錯了。”

    陸賾答應了:“你放心,日昌隆不會跟你掰腕子,你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有誰不規矩,你打發人來回我就是。”